不过还好,朱月的父亲朱斌,仍然能够保持冷静,这才保证执法者的工作顺利进行。
而调查结果也显示,两人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但方野乔却认为,这件事一定还与朱月存在着关系。
方野乔站在朱月家门前,做了几次深呼吸,默默地打好了腹稿,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她没有辛兰的联系方式,这么贸然地上门,估计换做谁心里都会不痛快,更何况她身份特殊,来意也特殊。
屋内响起了“谁啊”的声音,门开了一道小缝。
她举起自己的证件:“我。”
“哦,进来吧。”
辛兰却一点也不惊讶似的,解开了那条链子。
方野乔的困惑,在踏入客厅的那一刻就散去了——沙发上坐着的赫然是秦冕。
紧接着,她心里就浮现出新的困惑——秦冕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冕抬起头来看到她,却一点都不惊讶,平和地朝她笑了笑,然后低头继续翻阅自己手中的东西。
这时候,辛兰端着水迎了上来:“方警官,你随便坐。”
方野乔接过水道谢,压着心中无数个疑问坐下来。
辛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神色迫切:“秦警官,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一直觉得月月不会自沙的,麻烦你们一定要抓到那个凶手。”
她用的是“你们”,多半把自己和秦冕当成一路来的了。
但其实,她来之前根本没想过秦冕会在这里。
方野乔对目前的状况一头雾水,只好礼貌地微笑点头敷衍过去。
秦冕则合起手中的东西,语气温和:“辛女士,今天时间也晚了,我们也该走了。只是这……”
“如果办案需要的话你们带走就好了。”辛兰心思玲珑,马上领会了秦冕的意思。
“反正留在家里,我看着也是睹物思人。”
说到这儿,她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节哀顺变那些客套话,到了方野乔的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有些哀没办法节,她心里最清楚不过。
最终,她和秦冕只是礼貌地向辛兰道了别,然后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方野乔和秦冕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方野乔顿时把问题抛在脑后,随着秦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朱月的日记本,每一天都有一些或多或少的记录。
与她在论坛上的记录不同,日记本里,没有记录她遭受暴力的事情。
而是她与那名“告别柏拉图”的交流。
少女的笔迹很娟秀,一行行字端正地排列在一起。
……
5月13日。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发在了论坛里,我希望有人看见以后能来帮帮我。
可我守着电脑等了好久也没有人回复,我只好一遍遍地把帖子顶上去,想让大家看到。
5月17日。
有个叫“告别柏拉图”的人回复了我,说他可以教我怎么做,让我加他的好友。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告诉我要学会反击。
……
方野乔顺着读下去,发现这个“告别柏拉图”似乎在朱月受到欺凌的这段时间里,给她提供了很多建议和帮助。
从日记里可以看出,朱月受到的欺凌,随着时间推移,愈发严重起来。
少女清秀的字迹也变得混乱起来,纸面上有涂抹的痕迹,和泪水浸湿的痕迹,似乎昭示着她内心的痛苦和不安。
幸好这个“告别柏拉图”一直在鼓励她,为她提供一些建议。
朱月的情绪,受到他的感染也变得积极了一些,只不过根源上的问题,却始终存在。
日记过半,还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方野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你继续往下看。”秦冕抬了抬下巴,脸色不太好看。
方野乔翻开了下一页,看着看着竟有如坠冰窖的感觉。
朱月的情绪,似乎在某一天过后急转直下,颠倒错乱的语句,伴随着大量的涂改。
方野乔勉强地辨认着那些被划掉的语句,从字里行间依稀猜测着大意。
“告别柏拉图”*不再劝她振作,而是提到了自沙。
这时候,朱月应该已经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朱月想到了自残。但对方告诉她,自残带来的痛苦会被别人看见。自沙才是最好的选择。”秦冕指着那页日记,语气沉重。
“告别柏拉图”的话,无疑震动了朱月本就脆弱不堪的内心。
从日记中可以看出,她三番五次地尝试自沙,最终却总是狠不下心,每天都摇摆不定,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中。
……
6月22日。
死,我想死。
我想吊死在房梁上,我想用刀片划开手腕,我想从高处跳下摔得血肉模糊。
我想死在人们眼前,我想死得惨烈,我想让他们都看到我的死。
死了他们就能听到我的喊声吗?他们看得见我的痛苦吗?死了他们就会得到报应吗?
这篇通篇充斥着“死”字和绝望气息的日记过后,就是一整页不知所云的涂鸦,和大团大团混乱的线条。
隐约可以看出本来写过字,却很难辨认出内容到底是什么。
“你看这里。”
秦冕指着最后那几个依稀可以看得出形状的字——“承诺”“报仇”。
还有“去死”。
方野乔顿时想到了那天,朱月纵身一跃之前,留下的那句话
“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一个成型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脸色惨白地抬起头来。
秦冕朝她点了点头:“我怀疑是‘告别柏拉图承诺她死后替她报仇,是他教唆朱月自沙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开始闹得沸沸扬扬的二中案热度,渐渐平息了下去。
这世界上每天总有更具有争议、更吸引眼球、更爆炸的新闻发生。
哪个明星和哪个明星又离婚了,哪里的化工厂爆炸了,哪个小学的学生集体食物中毒了……
在娱乐话题、社会新闻轮番轰炸下,曾一度被舆论推上顶点的汪茜茜和朱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那些为朱月感到惋惜的,为汪茜茜的死拍手叫好的网友,则投入到新一轮的网络信息里,
继续选择某一个立场,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无论是暴力还是生死之事,只有切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有痛感。
他人的经历,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办公室里,赵姝有些丧气地趴在桌子上。
汪茜茜刚遇害的那段时间,有无数自称知情者的人,在网上发帖爆料,深扒汪茜茜往日与他人结下的梁子,
还列出嫌疑人,深度分析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虽然有些只是为了博眼球,但也有的给他们的调查,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只是追查下来,却都一无所获。
到现在半个月过去了,热度没了,那些人自然也就纷纷消失了。
而刑警队在每天的熬夜加班连轴转里,捞了个空。
“不是熟人作案……难道这凶手真的是个为了铲奸除恶而生的侠客?”
赵姝托起腮,无精打采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我看网上还有说他是个英雄的,他要是英雄,怎么不考虑考虑咱们?”
“他要是考虑到咱们的话,就该把自己打包送过来自首。”
白展试着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换来了一片尴尬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