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呼吸,夹杂着些许酒气,扑打在彭蕊耳边。
感受到耳边如此接近的气息,彭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触电般地向边上一闪,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就是……”
红扑扑的俏脸,使得略显惊惶的彭蕊看起来格外动人。
已经微有醉意的郁凉,一下子愣住了。
郁凉呆呆地望着彭蕊,
彭蕊感受到脸上那道火热的目光,低下头去,脸颊愈发的红。
就在这时,两人对面,突然传来张斌有些哽咽的声音:“凉子,你他妈这几年躲哪儿去了!”
郁凉一怔,赶紧回头望向张斌。
却见张斌醉眼朦胧,两个眼圈越来越红,最后竟开始有大滴的眼泪落下来。
郁凉心道不好。
还没等郁凉说话,张斌已经大声地哭了起来:“哇,凉子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闻声,彭蕊扬起*未褪的小脸,一捏拳头,盯着张斌,露出一脸的兴奋:“来了!”
郁凉则用力一拍脑袋,颇有些懊恼地自语道:“我的天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张斌这家伙,别看是个五大三粗的东北老爷们儿。
可他喝酒之后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抱着人哭,而且哭起来没完没了,就跟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大学那会儿,宿舍四个人一起喝酒,每次喝多了他都哭,三个人就都得围着他哄他。
搞到最后,大家都不敢让他多喝酒了。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家伙喝完酒还断片儿,每次醒酒之后,都不承认自己哭过。
郁凉这边正头疼呢,那边同样醉眼朦胧的卢建宇,见张斌哭了,赶紧上去搂住张斌的肩膀,朗声安慰他。
可安慰归安慰,郁凉看到卢建宇还没说上几句话,那眼圈儿竟然也跟着红了。
“我的天啊——不会吧!”郁凉瞪大了眼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见卢建宇劝着劝着,竟然也“哇”的一声哭了。
两个大老爷们儿,就在烧烤店的包间里相拥而泣,那画面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郁凉目瞪口呆,喃喃道:“怪不得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简直是臭味相投。”
一旁彭蕊端着果汁,一边看一边咯咯咯地笑花枝乱颤,好像看了喜剧一般。
听到彭蕊的笑声,再想到她刚刚一脸期待的模样。
郁凉怎么还能不知道,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出儿呢。
顿时没好气地冲她道:“你早等着这出戏呢吧。”
“哈哈哈,可不是吗!”
彭蕊终于忍不住了,把果汁放在桌子上,自己则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张斌和卢建宇抱在一起,一边哭一边嘟嘟囔囔地各自说着什么
最神奇是,两个人完全各说各的,说的话,根本完全搭不上边儿。
卢建宇说:“兄弟啊,你知道吗?哥不容易啊,狗屁不通混个刑侦队长,每天提心吊胆就怕这南华市出案子啊。”
张斌说:“凉子,你等着啊!我他妈早晚破个大案,然后我争取调到靖陵去,到时候咱们俩加上疯子,咱们哥仨还在一起!可惜杜壮不在了呜呜呜……”
卢建宇又说:“真是怕啥事儿就出啥事儿啊!你们是不知道啊,知道出了人命案的那天晚上,我是一宿没睡啊!心里一直寻思,这可咋整啊!可我困啊!不行了,我睡一会儿——”
说着,整个人一下趴在酒桌上,不动了。
“哎!嘎哈呢?是不是装熊?起来!”
张斌扒拉了一下卢建宇,卢建宇却纹丝未动。
“你不起来是吧!那我也趴下!”
张斌砰地一声也趴在了桌子上,嘴中依旧喋喋不休地说道:“回靖陵!天天撸串儿喝酒!喝酒撸串儿!呵呵,就是再也见不着杜壮了,呜呜呜,再也见不着了凉子,你知道吗?杜壮没了……没了……”
张斌趴在桌子上,像是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呜呜地痛哭起来。
嘴里不断反复地念叨着杜壮、郁凉和冯尹亮的名字。
听着张斌的呜咽,郁凉的神色渐渐灰暗下去。
他沉默着,喝了两口白酒,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一层泪花。
彭蕊直起身,也伸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拿起酒瓶,主动帮郁凉倒起了酒。
郁凉面对彭蕊,目光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然后拿起酒杯,一仰头,一杯白酒猛地被他送进喉咙。
“师哥,你慢点儿喝!”
彭蕊见他喝得这么急,赶紧伸手阻拦。
“没事。”
郁亮从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故意装作心态平和地扫了一眼桌子对面趴着的两个人。
不屑地嘲讽道:“就这酒量,还总吵吵着喝喝喝的……”
“师哥”彭蕊直直地望着郁凉的脸庞。
“嗯?”
郁凉努力蒸干眼眶中的泪花,转过头望向彭蕊。
“我陪你喝点吧。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没喝过酒呢!”
彭蕊眨着眼睛,有些期待地看着郁凉。
已然微醉的郁凉一怔:“你可以吗?”
彭蕊顶着微红的眼圈,甜甜地一笑:“我还挺能喝的呢,我之前可是跟张斌师兄一起喝过酒的!”
“是吗?哦,应该是喝过,不然你不能知道,他喝完了会是这熊样儿啊!”
郁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彭蕊,莞尔一笑,“那你自己把握量,咱们两个喝点儿。”
“嗯。”
彭蕊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师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最近一直在刑侦工作上给我指导。”
“好。”
郁凉笑着与彭蕊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眼中满是温柔。
一口酒下去,彭蕊的脸,又开始变得红扑扑的。
郁凉望着彭蕊,眼中出了温柔,又渐渐升起了别样的神采。
他与彭蕊开始回忆起当年在警校读书时的一些趣事,偶尔停下,撞下杯子,喝口酒。
郁凉渐渐醉了。
彭蕊也已经喝了小半杯白酒,望向郁凉的眼睛里,渐渐也开始多了一抹柔情。
郁凉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像是飘在海里了一般。
他闭上眼,侧头趴在桌子上,突然对彭蕊喃喃道:“师妹,你说我是不是很废物?”
彭蕊闻言一愣,旋即有些小小的气愤道:“师哥,你怎么这么说自己呢!”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当一名刑警吗?从高中开始,我每天都会学痕迹学和犯罪心理学的知识,考上警校以后,大一,老师说我身体太瘦弱,不适合做一线刑警,我就拼命的锻炼身体,增肌,然后减脂,将体重生生提了近二十公斤。”
“我上课比任何人听的都认真,对每个案件的分析,比任何人都精细,我就是想做最优秀的刑警。可到头来呢,呵呵呵,被警校开除了学籍……”
虽然郁凉闭着眼,可依旧有两行浅浅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来,打湿了他的臂弯。
彭蕊有些心疼地将身子向郁凉这边挪了挪,轻轻用手*他的头。
“我知道,我的脾气暴躁,面对那些罪犯喜欢动手,可我能改啊,可以给我机会改啊,为什么要开除我!为什么啊——”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影响了当年的抓捕任务,但我可以将功补过啊!我可以帮他们把他抓回了啊!为什么非要开除我……”
说到这里,郁凉的肩头不住地耸动,他已经泣不成声。
“师妹,你知道吗?我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展宏图,就因为我曾经无意间帮过他老婆冯敏,他们夫妻俩就向对待亲兄弟一样待我,就连钰钰也拿我当亲叔叔一样黏着我。”
“是展宏图告诫我,一个男人要学会克制自己的脾气,要学会内敛,于是我慢慢改掉了以前的臭脾气。是展宏图告诉我,人要学会放下过去,所以我开始走出颓废……”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好的时候,他们死啦!”
“我嫂子死啦,我大哥展宏图也死啦,还有钰钰!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儿,每次见到我—见到我都‘郁哥哥’、‘郁哥哥’地叫个不停——我再也听不到了——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