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过去了,书架上已经落满了灰尘,书房里的布局和书籍,却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当年书房被锁的匆忙,锁之前,她摊在书桌上正在看的书、空了的水杯和一袋未开封的饼干,依然好端端地留在原地。
就连钟表都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永远停在了某一天下午的5:34分。
这间房间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方野乔不自觉地摒住呼吸,她从左到右将书一排排地看过去《梦的解析》、《自卑与超越》、《乌合之众》……都是她读过的书。
不在这里。
她将低处的书籍大致地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她印象中夹着东西的那本书。
于是又把椅子搬过来踩着向上看。
上面的书,大多是她没有读过的——《普通心理学》、《非暴力沟通》……
有些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读不下去,有些则是还未来得及读。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本蓝皮书籍,书脊上写着的题目是《路西法效应》。
方野乔心念一动,伸手将那本书抽了出来—就是它。
书上积累的灰尘,顿时飞扬起来,呛得她咳嗽起来。
像是千万只旧时的蝴蝶纷至沓来,在她的喉咙中振翅。
方野乔感到心脏在嗓子眼剧烈地跳动着。她翻开那本书,那些泛黄的纸页果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蹲下捡起,发现那些潦草的字迹都褪了色,要在阳光下努力辨认才能勉强看出写的是什么。
她举起第一张薄薄的纸页,透过阳光眯着眼睛观察起来。
那上面没有写字,只有一张草稿图,看形状和结构画的像是一座工厂。
方野乔又拿起第二张,刚堪堪辨认出一个潦草的标题——Devil'sexperiment.恶魔实验?
她刚要继续读下去,母亲突然把门推开了:“出来吃饭了。”
“哦,好。”方野乔放下手中的东西,想着晚饭后继续看。
但在她走出房间后,母亲的眼神,却在那堆泛黄的纸上停留了一瞬,走了进去。
两分钟后,她若无其事地出来,带上了房门。
晚饭的时候,一向无话的母亲,却十分异常地给方野乔夹起菜来。
方野乔心里觉得奇怪,却没出声问。
只是埋头一声不吭地将菜吃掉,然后母亲又及时地添上。
方野乔:“……”
直到方野乔实在忍不住把筷子放下:“妈,我饱了。”
“哦,饱了啊。”
方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那把碗放这吧,我等会一块刷。”
“好。”
方野乔放下碗筷,准备再回到书房,却被母亲叫住了:“那个房间太脏了,全是灰。你就别进去了,我收拾收拾再说。”
这时,方野乔已经站在了门口,发现方才放着草稿纸的地板上空空如也。
她回过头:“你把那些纸都扔了?”
“嗯,扔了,全都是灰。”
她注意到方野乔的不对劲,开口问道:“不是一堆废纸吗?怎么了,你还有用?”
方野乔摇了摇头:“哦,没事,确实是废纸。那我先回房间了。”
母亲说的不是真话。
她绝对知道那不是废纸,扔掉它们也不是无意之举,而是有些东西不想让她知道。
从陆沉舟留给她的那一番与其说是嘱咐,不如说是忠告的话开始,事情就变得让人难以理解。
再加上还没有解决的案子,都让她头痛欲裂。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Devil'experiment,到底会是什么呢?不如回去翻翻局里的档案,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方野乔叹了口气,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带着满脑子困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
他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即使他留下了那么多扰乱视线的线索,但以方野乔的能力,只要她发现一点裂缝或苗头,那离她解开谜团的那一天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他果然没有看错她,不愧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啊……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在他的谜题被破解之前,他需要给自己的这出好戏画一个完整的句号。
戏剧最后一幕猩红色的幕布,已经拉开,撒旦已经张开他黑色的双翅。
他欣赏地看着面前摆的寒光闪闪的刀具,从剪刀,螺丝刀,手术刀,再到菜刀。
指尖温柔地一一扫过,发出一声似遗憾又似期待的叹息声。
他即将迎来他的谢幕。
……
“哎呀……你慢点,这还是在外面呢。”
女孩娇嗔地推着搂着她腰的男友,在楼梯间四处张望。
男孩似乎是喝了点酒,嬉笑着去亲女孩的面颊。
似乎是发现四处没人,女孩半推半就地被他搂着往家门走。
在门前,男孩突然顺势将她抵在门板上,欺身吻了下来。
两个人在安静的走廊上,吻得缠绵悱恻。
吻到动情处,唇便顺着女孩的下巴游走到脖颈。
女孩绵软无力地推了推他:“进去再说……”
男孩意犹未尽地抽离,喘着粗气,拿钥匙拧开了门。
两个人搂抱着踉踉跄跄地进了客厅,来不及继续刚刚未完的事情,便双双愣在了原地。
客厅内灯火辉煌,传来音乐声
“(上主垂怜)”
仿佛海妖塞壬的歌喉,高冷冽中却又透露着莫名的疯狂。
“(基督垂怜)。”
在这高亢的歌声中,房间内缓缓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
他忽略两人惊诧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这是”巴赫《B小调弥撒·垂怜经》。”
然后顿了顿,温声道:“《基督啊,请怜悯我们》女高音二重唱。”
“不知道二位还喜欢吗?”
男生最先反应过来。
他涨红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谁啊?”
被打扰兴致,和家中闯入陌生人的双重怒火,让他冲上去就要挥拳。
对方却毫不躲闪,轻描淡写地擒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背后。
男孩嘴里骂骂咧咧地挣扎着,后颈却突然刺痛了一下,冰凉的液体被注射进身体。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
女孩已经完全被面前的这一幕吓傻了。
她张了张口,似乎才想起来要尖叫,却也在后颈一凉之后,失去了反抗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