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有段时间,沈复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给S城的顾泽宇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的时候,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很嘈杂,沈复猜测,他应该是在出现场。
顾泽宇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不过在听到沈复的话之后,他陡然沉默了。
“你稍等一下。”
片刻后,顾泽宇重新对着手机道:“我走到了一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你刚刚说,我手下可能有个队员尸体在你那?”
“是的。”
沈复没来由地觉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才继续道:“目前身份还没有确认,死者生前提到了你,说让我们联系你。顾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着家属过来看一下?死者照片我稍后发到你邮箱。”
“好。”
顾泽宇在那边沉默了片刻。
就在沈复犹豫,要不要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才突然道:“我会带着他家属尽快赶过来。”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沈复斟酌再三,还是选择开口问道:“你们队真的派出一名特警到岛屿上了吗?”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
就在沈复考虑,要不要另找一个话题结束对话的时候,顾泽宇又开口了。
“我今天就会过来,不过时间可能要晚一些,要到晚上了。”
顾泽宇道:“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完我就立刻过来。”
“行。那你到了北城再联系我。我亲自去接你。”
“有劳了。”
“客气。”
打完这通电话后,沈复松了口气。
顾泽宇有意岔开了话题,算是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具体情况见面再细聊吧,他身体往后靠,半躺在*椅背上。
连续几天的神经高度紧张,让他此刻头部有些微痛。
他只想合上眼稍作休息,来安抚自己持续作痛的头部。
然而事与愿违,他刚合上眼不超过十秒,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沈复仍旧闭着眼,道:“进来。”
“沈队。”
进来的是孙秋。
她将一叠报告放在沈复桌上,低声道:“辛斌民的消息查到了。”
沈复闻言立刻睁开双眼,身体猛地挺直,翻开眼前的报告,一边细细翻阅,一边问道:“他人在哪?”
“就在北城。”孙秋说道。
……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景。
钟点工阿姨,一周两次,按时打扫着这栋很少有人来住的房屋,所以家具和柜面都没有沾上灰尘。
辛翼站在自己的藏酒柜前,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给来宾开一瓶好酒了。
刚走出执法局大厅的辛翼,正琢磨着是打车去酒店休息,还是找个餐厅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接到了老爹的电话。
他甚至事后检查了一遍手机,看看自家老爹,有没有偷偷给他手机装上窃听装置。
“我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联系上我了。”
辛翼边说,边悠悠迈着步子,道:“说吧,你什么时候还在岛上买了个房子。这是你新的商业项目?”
“等见面了,我该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
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辛翼停住脚步往天上看,望着刚刚飞过的麻雀微微一笑。
他有多久没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了,三年,还是五年?
“你想在哪见?”辛翼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在北城有套房子吧,就那吧。我半个小时后到。”
辛翼走到落地窗前,“哗”地一声拉开窗帘,冬日阳光争先恐后地从窗外洒了进来,瞬间就把客厅照亮。
墙上的时钟指向三点,室内的空调暖风吹得他有些困意。
从海岛归来,他的确身心都觉得疲惫,不过他还不能休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他决定给自己冲一杯咖啡,去一些困意。
白子洛的话,还在他脑海回响。
他不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考虑感情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遥远。
但他却会忍不住想起夏萤,想她现在在想些什么,想她拿到狼人牌后的心理活动,想在她的心理,自己到底属于什么位置。
这些想法同时聚集在大脑,使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反复去压咖啡粉,释放的部分力气,让他心里稍许觉得平静些。
咖啡豆刚压到一半,“叮咚”的门铃声响起。
他放下手中的器皿,晃悠悠走过去开了门。
门一拉开,露出一张与他极为相像的脸,只不过要更显苍老一些。
辛斌民整整齐齐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还带了一个公文包,
要不是辛翼认出他手腕上戴的,是最新款劳力士手表,他就要怀疑自己亲生父亲,是来上门推销保险了。
“你还是这样,穿这么正经,怪无趣的。”
辛翼说着,随手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扔到地上,“不过我先说好,穿着皮鞋可不能进我家门。”
辛斌民微微一笑,并未在此事上过多计较。
换上拖鞋后,他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抽出一张餐椅坐了下来,眼神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内。
沉声道:“败家名声在外的辛公子,家中装饰却这么简洁,真让我意外。”
辛翼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推了过去,道:“我在有钱人行列里,可算是艰苦朴素的代表人物了,显然你还不够了解我。”
辛斌民抿了抿嘴,手握住玻璃杯杯璧,却没有要喝水的意思。
“的确,这些年我对你是有些疏于关心,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你。”
辛翼拿着咖啡杯的手一抖,险些将咖啡洒了出去。
他抬头凝视着辛斌民,脸上的笑意退了大半,一字一顿重复道:“这些年对我疏于关心,所以今天过来了解一下我?”
“不错。”
辛斌民好似没察觉到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道:“顺便也看看你的能力,好让我决定要不要把一些事情告诉你。”
辛翼这下彻底被激怒了。
他原本竭力想隐藏起来的情绪,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辛斌民面前,双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辛斌民,一字一顿道:“所以这些年你对我不管不问,一见面就来测试我的能力。请问您哪位?”
辛斌民脚踩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将椅子退后半步,使得他视线可以基本与辛翼平齐。
这使得他气势,并没有被辛翼压下去,反而有了些傲慢的长者姿态。
他看着辛翼,缓缓说道:“此刻你手头上的案件需要我的帮助,我也有事情要拜托你。互帮互助的事情,不需要问身份吧?”
辛翼硬是气出一声冷笑,“呵”了一声后道:“我以为你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找我的。”
辛斌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从法律意义上,我的确尽到了父亲的责任,所以这么说也没错。”
“从法律意义上……”
辛翼收回手,视线逐渐瞥到一边不再看他。
他直起身,朝落地窗方向走了几步。
双手叉腰,盯着窗外那颗在冬季依旧显得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一向如此无情,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没必要因此而生气。
只怪自己还对亲情残留着一丝期待吧,是自己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