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宴并非寻常的宴席,入席者众多,而且是有皇帝发起的,菜肴自然不能马虎,而且在精中求精的前提上,还有量的要求。这并非容易之事。
陆飞雪接到皇帝圣旨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按照皇帝的意思,她需要与中书侍郎府中的庶女宁云儿一起安排百家宴所有事宜。
没等陆飞雪去找宁云儿,她先来一步了,陆飞雪把人引进来,同时上下端量一下来人,虽为庶女,但是容貌端庄,只是眉眼中有些露怯,乍一瞧,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茶桌前,两人面面相觑,互相寥寥几句问候之后,陆飞雪开门见山,“宁姑娘对百家宴一事可有何见解?”
“素日里,我对膳食之事,颇感兴致,又与师傅们学了点皮毛,想来我独自负责肉食硬菜等,是无问题的,只是百家宴中,膳前膳后的糕点也尤其重要,而我对糕点一向不擅。”
陆飞雪沉吟一声,“糕点一事由我来负责,我们各有所长,通工易事,一切只要井然有序,不会有何差错的。”
“你有所不知,近些年来,百家宴上的糕点都是千篇一律的,皇上前年还责怪了负责点心的御厨们,说是不上心,疏忽职守呢。”
“需要新鲜玩意?”陆飞雪眼珠子一转,“这并不难,糕点的事,就包在我身上,至于其他,就麻烦姑娘了。”
宁云儿闻言,略略颔首致意,“既然已经商讨妥当,那云儿先行告退了,百家宴在即,有好些事宜,得好一顿忙碌了。”
“姑娘慢走。”陆飞雪站起来,目送宁云儿离开。
为了百家宴当日万无一失,陆飞雪列出了所有糕点的名字,立即找齐人马,开始制造糕点的培训。
其中,她加入了两个现代糕点,蛋挞和双皮奶,这是重头戏,决不能失手。
制作蛋挞皮没有黄油,她用这里一种酥油来代替,味道不差上下,百家宴上,许多佳肴珍贵无比,而蛋挞和双皮奶里面,有着珍贵的牛奶,也不算失礼于人。
宴席步骤繁复,皆有讲究,不可有错。
主膳结束后,宫人们端上了蛋挞和双皮奶,以及其他小糕点,皇帝对今日的百家宴还算满意,有些新奇的膳食。
皇帝端起双皮奶,“这是什么糕点?以往见所未见,闻着有浓淡适宜的奶香,通体雪白,雪白的糕体上,点缀着花生碎和蜜红豆,很是别致。”
一旁侍候的太监俯身说道:“禀陛下,这糕点名为踏雪寻梅。”
“好名字,称得上,这次百家宴是真的很不错,陆飞雪这丫头是有点能耐的。”
苏万彻看着手上的踏雪寻梅,微微敛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唇角似有隐隐的笑意。
皇帝对踏雪寻梅赞不绝口,席间者众,也纷纷点头附和。
“这澄黄的点心叫什么?”皇帝问道,太监上前,“禀皇上,这道点心叫黄金万两。”
“有意思,乍一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皇帝十分愉悦,蛋挞在唇齿间留香,口感酥甜。
皇帝放下筷子,“传宁云儿和陆飞雪。”
陆飞雪与宁云儿很快便来到皇帝座下,席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两人身上,陆飞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万彻。
“参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万岁。”两人一起行礼。
“平身,你们二人筹备百家宴得当,费了不少功夫,朕很满意,有功得赏,一会儿领赏去。”
“谢皇上赏赐。”
陆飞雪松了一口气,皇帝满意便好,为了百家宴顺利举行,她这些时日,累得不轻。
“不过朕近日听闻,朝中有位大臣,有意向你提婚,可有此事?”
她哭笑不得,但也只能矢口否认了,“只是坊间误传,并无此事。”
“哦?怎么朕问起那位大臣,他说的确是有此心意?”皇帝不依不饶,陆飞雪不知如何作答,若是承认此事是真,大臣真的上门提亲,又是另一番麻烦。
若是否认,皇帝肯定不信,毕竟他已经亲自问过大臣了,而且她此时贸然继续否认,还有可能把皇帝和大臣都得罪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苏万彻走上前,“参见皇上,若是并非坊间误传,这也是一桩美事,只是,可惜有缘无分,陆飞雪早已有如意郎,只是暂未商谈好婚配之事。”
“原来如此,可是民间之人?”皇帝问道。
“禀皇上,的确如此,除了这位郎君,民女无意其他公子。”陆飞雪颔首应着。
“好,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有缘无分呐,不过你富贵不移的秉性,朕很是欣赏,都退下吧。”
宴席结束之后,陆飞雪与宁云儿前往领赏,宁云儿看见迎面走来两位少女,随即垂下脑袋。
青衣少女应该是侍从,走在前面的红衣少女,不知是谁家的千金。
当四人狭路相逢,红衣女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宁云儿吗?”
“妹妹。”宁云儿低声说道,陆飞雪听到她小心翼翼的声音,就知道她们两人关系如何了。
女子乃中书侍郎的亲侄女宁佳儿,生父是宁家旁支,年纪在宁云儿后,为人跋扈,欺软怕硬。
宁佳儿看着宁云儿手上的精致盒子,直接一把夺过,打开一看,居然是宝贵的夜明珠!
在百家宴上延续的妒火越发猛烈,把宁云儿和陆飞雪都笼罩在妒火之中,特别是看向陆飞雪的视线,就像锋利的勾子,“你这也算是鸡犬升天了。”
陆飞雪眉头一蹙,这成语是哪里搭哪里?如此无礼,把她们两人称为鸡和犬。
“不过,再怎么样,都是卑贱厨子。”宁佳儿此言一出。
陆飞雪忍无可忍了,“民以食为天,膳厨者哪里就卑贱了?人以识礼为贵,你年纪在云儿后,你不但不行礼,还不问便抢她手中的赏赐,不识礼数即为卑,所以这里谁才是卑贱者,你应该有自知之明。”
宁佳儿被单刀直入的羞辱,弄得很是难堪,“你!”
她咬紧唇片,恼怒的离开了。
“你何必一再忍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人善被人欺啊,忍无可忍,何须再忍?”
陆飞雪为宁云儿打抱不平,宁佳儿这种人,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若是忍让,正中她下怀。
宁云儿颔首,并没有言语。
陆飞雪与宁云儿道别,与苏万彻一同出宫,她感慨:“今日百家宴幸好有你解围。”
苏万彻似笑非笑,看着身旁的小女子,她娇小的身板里,满是让人惊讶的奇思妙想,“那你打算怎么样答谢我?”
她闻言顿了一下,“你觉得呢?”
两人进了卧房,陆飞雪往床上一坐,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苏万彻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下。
陆飞雪又拍了几下床褥,她狡黠的开玩笑道:“我也要喝。”
他侧首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自斟自饮一杯茶后,踱步来到床榻前,顺着她意坐下。
“我的茶呢?”
苏万彻比陆飞雪高,他此时正敛着眸看她的小脸,她被赤裸的视线弄得有些难为情,“你——”
在难耐的气氛中,唇片慢慢贴近,陆飞雪的眸子闪烁,清凉的液体顺着亲密送入她嘴中,她立即满颊飘红。
屋内一片春情,经久不散。
陆飞雪这几日一直有些商业想法,事业心爆棚。
苏万彻见她整日神游,“你在谋算着什么?”
陆飞雪想利用现代美食开启这里饮食行业的蓝海,尤其是蛋挞和双皮奶在百家宴上备受好评,更是让她更加笃定了。
“我要开一家食铺,我已经相中了东市的一间铺子了。”陆飞雪信心满满,斗志十足。
“你莫要劳累太甚,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无碍。”
陆飞雪很快就拿下了铺子,看着破旧的铺子,她决定重新装潢,她看着空旷的铺子,自言自语:“既然是买现代的食物,那就按现代风格来装潢吧,食物别致一格,铺子的环境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决定按照北欧简约风来装饰铺子,古代的木漆颜色深沉浓重,过于古典,不符合简约风,木匠们看着奇奇怪怪的设计图,摸不着头脑,他们从未见过,哪个府上会如此装饰屋子?
陆飞雪让人找来淡色的未调制木漆,加入了特制的颜料,几番调试,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颜色,接近莫兰迪色调的浅绿色和浅灰色。
“姑娘,你确定是这个颜色?”木匠在上漆之前,再三向陆飞雪确认,他不敢想象,这位乱来的姑娘,会弄出一个什么样的铺子来,一定是匪夷所思的。
铺子南北通透,有穿堂风,这个时空的人讲究风水,不喜穿堂风,但是陆飞雪感受着穿堂风的温柔,却不想用门挡住它。
苏万彻倚在铺门口,“在西市都能听见关于你铺子的事,他们说你在乱折腾。”
“我才不是在乱折腾,这是我自己想要的。”
“你这铺子的穿堂风倒是绵绵不绝,怎么还把铺子后面的门扩大了?”他环视一周,很是好奇最后的成果。
“你知道风的形状吗?” 陆飞雪看着背光而立的苏万彻,光线柔和了他的轮廓,她看着他的目光,因为柔和的风,不经意掺杂了几分穿堂风的温柔。
“风哪里来的形状?”
苏万彻把那几分温柔收入眼底,心尖微微颤抖,他的眼神甚至有一瞬间想躲开这样的温柔,最后还是停留在她那双水眸中。
她微微颔首,唇角浅浅一抿最是温柔。
“风当然是有形状的,你会看见的。”
“你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陆飞雪笑而不语。
铺子装潢结束之前,陆飞雪还要准备制作点心的器具,所以她又请了几位工匠,专门制造烹饪器具,在烤制蛋挞的烤炉上,她的设计比百家宴之前临时抱佛脚设计出来的烤炉,更加的便捷有效。
她甚至依靠着物理知识,制造了一个人力搅拌机,用来处理蛋挞液,省时省力,还可以方便大量生产。
“姑娘,你做这些是做何用?老夫造器多年,如此器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陆飞雪笑道:“辛苦您几位,把这些器具赶出来,至于用处,我便不多说了,不是什么奇物。”
她走向后门的时候,听见工匠们交头接耳,“这姑娘还挺谦虚,这还不算奇物?”
万事俱备,陆飞雪满意的看着铺子,在开业之前,她邀请苏万彻前来,他跟在她身后,有些疑惑。
当她推开铺子大门,一眼看去,是敞开的大后门,轻柔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她回首一笑,眸子弯成月儿,“你看,风的形状。”
苏万彻抬首一看,铺子顶部的轻薄织物随风飘动,如同温柔的海浪,又像草原上柔软的草浪。
风的形状——多么温柔,撼人心魄。
“因为有风的形状,所以这间铺子叫风形。”
她的灵感来源是希腊K-STUDIO设计的纳瓦里诺海岸的餐厅,顶部无数绸缎随风而动,柔软的曲线,如德芙一般丝滑,让人舒适放松。
同时也十分抓人眼球,总有人停驻留恋,这间铺子与这里格格不入,但是自从开业, 人人都向往。
陆飞雪开业期间,铺中开展半价活动,让这间铺子更加炙手可热,为了安全起见,她委派最信任的属下看管店铺。
苏万彻知道她失败的可能很小,但是也没想到会如此的热闹,铺子里面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头攒动,世间嘈杂,但是屋顶风的形状,依旧温柔。
隔壁酒楼以往的生意也不错,如今人都跑陆飞雪哪里去了,酒楼门可罗雀,掌柜是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姓张名德。
张德站在自家酒楼门口,看着铺子咬牙切齿,一抓瓜子在手中被捏碎,一个乞丐晃进他的眼帘,他心生一计,向乞丐招手。
“哎呦!出人命了!”张德看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乞丐,大喊大叫起来,人群涌动,很快就把乞丐围起来了。
“我看着他吃了这家铺子的糕点,然后就倒地了!”张德惊恐的说道。
人群一阵唏嘘,“难道是点心出问题了?”
“果然是无奸不商,这才开业多久,就糊弄人了,这下可是糊弄出人命了!”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民怒暴起,纷纷开始指责陆飞雪的铺子。
“黑心掌柜要害死人了,这东西还能再买吗?不要命了吗?这些稀奇玩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说不定一直都是对人有害处的,你我不知罢了。”张德还在拱火。
“黑心掌柜!糊弄百姓,草菅人命!”
“我们不买了!”
“还我们百姓一个公道!”
“让掌柜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