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楚星的声音就像魔咒一样在席夕霖的脑中萦绕。而四年前陈安崎割腕躺在浴缸里的身影，就像鬼魅一样在眼前经久不去。
他甚至能闻到从她腕部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道，也能看清她闭上眼睛之前眸中的绝望和最后一滴眼泪。
他从陈安崎的家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站在公寓楼底，他抬头仰望夜空。满身疲乏，心千疮百孔，就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可是，这场噩梦他终究只是个看客。真正经历其中、走不出、逃不开的，是陈安崎。
安安……
你在哪里……
安安……
你一定要好好的……
心里默默这样念着，既是在祈求，也是在给自己再次见到她的信念。
席夕霖坐进停在路边的车里，没有当即开车离开。幽暗的车厢里，他点了一支烟。万能的尼古丁却怎么也没法驱散他心底的担忧和懊恼。
于是，一支又一支。夜色在白色的烟云中慢慢退散，天亮了，这个城市开始苏醒，又是一天的人间烟火。
可是，他的安安走了。仿佛整个城市都空了。
席夕霖驱车回俱乐部，机械地扳动方向盘、踩油门、紧刹车……一切都是那么公式化，一切都变得那么没有意义。
回到俱乐部时是早晨八点。小崽子们都醒了，在客厅打闹着吃早餐。
时坚见他从外面进来，还以为他昨晚是在另一套别墅里过的夜。时坚没多想，迎上来问：“老大，你这么早就来了啊，要不要过去一起用早饭？”
“嗯。”
席夕霖其实并没有把时坚的话过脑子，身体好像机械般行动，自动坐到了餐桌上。
小崽子们见他来了，一个个嘻嘻哈哈地和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小鬼见他今天的脸色格外清冷，话也比平时少，不由得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凌风，“诶，老大怎么了？谁又惹到他了？”
凌风一向心大，瞄了一眼席夕霖，低声说：“老大不是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吗？”
“有吗，但是我觉得他今天格外生人勿进。”小鬼咬了口油条。
“所以说啊，”凌风在他耳边吓唬道，“你最好表现好点，再皮小心老大一个眼神直接把你杀进地狱！”
小鬼看了眼席夕霖阴郁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嘀咕道：“把我杀进地狱，先杀你好不好！你看看你昨天那个成绩，我都不好意思承认你和我是一对的！”
“切——”
小崽子们在下面小声嬉笑，气氛欢乐。而席夕霖周身寒凉，仿佛自动把餐桌割成了两块截然不同的空间。
时坚比小崽子们有眼力见，又跟在席夕霖身边要久一点，因此他察觉出老大今天情绪好像有点低落——也可以理解成比平时更残暴。
他摸了摸鼻子，心想今天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上次在柏林顶着烈日跑六公里的惨痛教训他还记忆尤深。
吃完饭之后，小崽子们自发去训练室里开始今天的任务。席夕霖也坐在一边和时坚讨论几个技术问题。
但他总是心不在焉。一个问题时坚说了两遍，都没见他有回应。
时坚刚开始还以为是老大对自己提出的问题有意见，毕竟老大智商180，有时候遇见他们提出的傻瓜问题，真的连反问的兴趣都没有。
时坚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
“什么。”席夕霖抬眸，似乎根本没听清他刚才在说什么。
时坚这才恍然大悟，老大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眼底好像有点青，衣服还是昨晚出去时穿的那套……难道老大昨晚没回那边别墅？
时坚不敢问，但能确定的是老大昨晚没休息好，今天不在状态。
他说：“老大，你要不要上去休息休息？这里我看着。剩下的问题等你休息好了再讨论？”
席夕霖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也好。”
他回到二楼卧室，忍不住再给陈安崎一遍又一遍的打电话。昨晚还是没人接听，后来是关机，现在直接是不在通讯范围内。
他颓然坐在沙发里，听着听筒里那个冷冰冰的女音一遍遍地重复“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你稍后再拨……”
外面的阳光那么烈，从身后的窗户照进来，满室皆是光明。可是他为什么觉得身上很冷，眼前漆黑一片……？
从锦城直飞哈瓦那，一共需要十八个小时。陈安崎几乎在飞机上度过了一天一夜。
下了飞机，正好是傍晚时分。夕阳余晖，海浪和酒香，满街的浪漫女郎。
陈安崎深深吸进一口气，感受这异国他乡带来的冲击。
她在机场乘车，找了家酒店住下来。手机早就没电了，在包里找充电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她给席夕霖发了那条短信之后就不辞而别。按照席夕霖的性格，一定会再打电话来找她。
可是她不想在和他有任何瓜葛。连通话都觉得是多余。
于是她用房间的座机给楚星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席夕霖从陈安崎家中离开之后，楚星一直待在那里没走。她躺在陈安崎的床上胡思乱想，后来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醒来之后，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又躺在床上双眼眯瞪地看着天花板。
哈瓦那比中国慢了12个小时，陈安崎那里是晚上八点，锦城正是熙攘的早晨八点。
楚星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国际号码时，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她本来想不接的，刚要挂断，心里忽然浮现某种预感。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划下接听键的时候心跳加速。“喂？——安安！是你吗？！”
时隔这么多天再听见楚星的声音，陈安崎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鼻子一下就酸了，低声应道：“喂……星星……”
“安安？——真的是你！”楚星一下蹦起来，紧紧握住手机，“你到底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对不起，星星。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陈安崎一个劲地道歉。
楚星问她：“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我在国外，想出来散散心。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你别担心我，星星。”陈安崎没直接回答楚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