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说福祸相依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齐家上下原以为这场祸事必是躲不过,却不曾想,因祸得福, 多年未扶正的齐英娘竟因此一下子成了皇妃娘娘!
三皇叔虽然是因为赌输了才要娶的王妃,可该准备的物什一件也不少,甚至连皇妃成亲时要穿的礼服都带了来!
齐家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甚至连挂门的红缎子都没有准备一块!
老太太这两夜睡不着,送终的寿衣,要挂的白幡倒是准备了不少。
偏偏就没有准备迎娶之物!
这厢请皇叔进屋喝茶,那边便跳着脚吩咐管家赶紧出去办置。
大爷却从屋里搬出一堆迎亲用的喜庆之物。
挂门的红绸子,铺地的红地毯,门上的新桃符,甚至于进洞房用的牵绳都妥妥帖帖的。
沐婉悦望着这一堆东西,一脸惊奇,嘴里啧啧有声。
三爷拿过红绸子,扯她走,让她帮忙挂。
“大爷这是早就准备好了新婚所用的东西,可惜一直没找着心仪的对象,想想也是可怜。”沐婉悦叹口气。
“本来还没有把握,要努努力,不过现在根本不用愁了,我这门亲事准成。”大爷抱着贴门的新桃符跟他们身后,欣慰的说道。
“你是说左相家的那位嫡亲小姐?”沐婉悦问他。
大爷点点头,满脸向望:“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大愿望,娶个世家贵女,让我的儿女都含着金汤勺出生,一出生便就繁华锦簇,一点罪也不受,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沐婉悦一时沉默。
忽然就明白了大爷为什么如此执着。
大爷小时候,齐家还是街头贩履的小贩,想必他跟着父母受了不少苦。
一个人若是受了不少苦,往往就容易变的偏激不近人情,不择手段也要逃离那些苦楚。
就像大爷现在这样。
“如果不是母亲苦苦相逼,若不是世俗礼教有所谓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不会光顾那种地方,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生孩子。”大爷又说道,仿佛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仿佛知道沐婉悦一直不齿他的行为。
沐婉悦心里叹口气,娶世家贵女是不能先纳妾的,没有哪家贵女愿意未来的夫婿未娶亲先纳妾。
贵女成亲之前,倒是先要放两个侍女过来侍寝,试过男方没 毛病,方才肯嫁。
这两个侍女便就成了男方不挂名的小妾,依旧伺候贵女,也许哪天贵女心情好,或许就会成全她们再侍一回寝。
除了这两个女方提先试亲的小妾,一般基本不会再纳妾。
张小侯爷是个例外。
因为张小侯爷纳妾的事,老侯爷简直气歪了嘴巴,气白了头发。
可他每回都是先斩后奏,女人带球进门。弄得老侯爷夫妇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哥,我可听说左相家那个嫡女相貌有些……”三爷吞吞吐吐,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见过她,去年在太白楼喝酒,她乘坐的轿子从门口经过,轿底塌了,把她摔了出来。”大爷道。
三爷干咳一声。
“目测有二百斤开外,也难怪压榻轿底,当街出丑。”大爷嘴角露出些讽刺笑容。
三爷又干咳一声,面露尴尬。
“胖点怎么了!胖点说明这人性格好,大肚能容,豁达开朗,胖点又不是毛病,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回事,都喜欢骨瘦如柴的,既然喜欢骨瘦如柴的,为什么不抱着个骷髅架子睡觉,那个更瘦。”沐婉悦翻着白眼大声道。
大爷和三爷互视一眼。
“悦儿,听说这左大小姐不光人长的胖,还特别刁蛮,极难相处,每年死在她手里的婢女都有好几十,仗着父亲是丞相,母亲是太后 最宠爱的郡主,简直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大爷沉声道。
沐婉悦扯着红绸子的手像被蝎子蜇了,猛的抖一下,咧嘴笑笑,不知说什么好。
她本来是想安慰安慰大爷,就算娶个胖子也没关系,可若这贵女既没有相貌身条,性格又不好,那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不是。
“我真的很羡慕她,就是因为她父母亲有权有势,所以就算她蠢笨如猪,性烈如虎,也可以活的自由自在,不用受半点苦,一想到我的孩子也能像她这样活的自由自在,我心中便满是欣慰,就算让我天天给她舔,脚,我也心甘情愿。”大爷郑重的口气说道。
沐婉悦抬头瞧瞧三爷,她真想问问他,大爷的童年究竟是怎么样的不堪,以至于让他现在如此执着偏激。
有人说一个人童年受的伤,通常要用一辈子去治愈。
沐婉悦本来不太相信,不过现在她相信了。
“大哥,如今咱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有钱有势,你可以娶个心仪的女子,根本不必在乎她的家世,就算她是个贩履小贩之女也无所谓,你的孩子也照样是皇亲国戚,并不会受她母亲身世影响。”三爷凄声道。
大爷冷淡一笑:“老三,你生的晚,有你的时候,家里已经富贵,你从未受过我的苦,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了一口红薯,从街头爬到街尾的屈辱。而我整整爬了 一个月!就为了多要一口红薯,带回家给祖父充饥。
那时候爹娘为了生计,去城里贩履,把我留在乡下由祖父母照顾。那年发大水,庄稼颗粒无收,家里揭不开锅,祖父去河边拉纤闪了腰,被人送回家,躺在床上不能动。祖母饿的浑身浮肿,依旧要拖着病体与人做针线赚两个铜板糊口。
那时候我五岁,已经懂事,总不能瞧着祖父母都这么饿死不管,于是去饭铺给人家打杂,没指望要工钱,只望东家给一口剩饭拿回家养活祖父母。
东家有个儿子比我大两岁,常常拿我取乐,他要我从饭铺所在的那条街的街头爬到街尾,边爬边学狗叫,爬的好,叫的欢,便给我一块红薯。
为了每天得这块红薯,我一连爬了一个月零三天!直到祖父去世!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当时我每天多爬两趟,多拿两块红薯回家,也许祖父就不会那么快死。他多半是饿死的。闪了腰嘛,多大的事,竟也就此卧床不起,就那么死了?”大爷低声说道,双眼润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