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又是夜晚。
自从嫁进齐府,沐婉悦最不愿意的就是过夜晚。
可夜晚并不会因为她不想过,就不会如约而至。
今晚这个夜晚,好像并不会难过。
因为齐府得了消息,娘娘今晚上要回来了!
齐府有个娘娘,虽然不是嫁给了皇上,却是嫁给皇上的三叔。
虽然是皇上的三叔,可皇上却只有这一个叔叔。
皇上是个大孝子,对这个三叔比对自己的儿子都要好上一百倍。
因为皇上儿子没有救过皇上的命,也没有救过太上皇的命。
这个三叔却实实在在救过太上皇的命,救过皇上母子的命,若非这位三叔,皇上连出生的机会恐怕都没有。
齐府的这位娘娘就嫁给了这位皇三叔。
说是嫁,其实不过是个侧妃。
可皇家没有纳妾这一说,侧妃也是个妃,虽然也是比不过正经王妃,可皇三叔家里并没有正牌的王妃。
这位皇三叔头一个娶回家的也是位侧妃。
皇三叔说,他老人家就喜欢看着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就好这一口!
他是不肯给任何一个侧妃扶正的机会的,不肯让她们任何一个一家独大,能管理制约别的侧妃的。
他老人家就是喜欢驾驭女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被女人管着的感觉。
所以大家面上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背地里骂他一声死变态!
可齐家的娘娘跟着这么一位爷,却是混的风声水起。
别的侧妃不敢说的事,她敢说,别的侧妃不敢管的事,她敢管!别的侧妃不敢骂的街,她敢骂。
而皇三叔这个死变态偏偏就吃她这一套。见了她犹如见了心肝宝贝肉,一句大话都不敢哼。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她让他睡地板,他就不敢上炕。
三爷告诉沐婉悦这些的时候,沐婉悦一点都不相信。可当她看到齐英娘的时候,她一下子就信了。
光这容貌,分明就是神妃转世。
沐婉悦不是没见过美人,她家里都尽是美人,她娘是温柔大气美,她二婶是小家碧玉的美,她妹妹是霸道的美,可她家里这些美人若跟齐英娘站在一起,一下子就变成了村姑,变成了灰头土脸的烧火丫头子。
她却从未见过如此光彩照人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美,没有一处不生的恰到好处!
齐老太太携府里众人在门口迎接,见娘娘下辇,一齐跪迎。
扶着娘娘上台阶的丫鬟疾步跑过来扶起老太太。
齐英娘走上来,拉着老太太的手,头一句话便问:“小三儿呢?听说他的腿好了?我便等不及,趁王爷不在家,回家瞧瞧究竟是真是假。”
“托娘娘洪福,真是好了,能走了,虽然走的还是很慢,可真的能走了。”老太太欢喜回道。
“他人呢?怎不出来见我?”齐英娘迫不及待又问一句。
她身边的丫鬟接言道:“主子,您倒是忘了规矩了,外男没有你的旨意,哪敢觐见。”
“狗屁的规矩!赶紧让他们来见我,这都到家了。”齐英娘出口成脏。
这一点,跟在她们娘们身后瞧热闹的沐婉悦喜欢。
看来这位娘娘也是个性情中人。
齐家三兄弟一齐出来拜见。
齐英娘眼里只有老三。
死眼盯着老三,目光似火,转瞬间又变成冰,瞬间又变的淡然。
亲自扶三爷起身,瞧他站的笔直,点点头,说一句:“果然是好了!这世间竟真的有神医。”
“娘娘,进屋叙话。”老太太上前殷勤说道。
齐英娘这才瞧了老大老二一眼,淡淡说一声:“都还跪着干什么,一家人倒还闹这些虚礼!昨儿大弟你去王府,竟也不去见见我这个大姐,还有你二弟,成天价从广宣门出城,经过王府,从未说要进去瞧我一眼。真正是有情有义的两兄弟。”
齐家两兄弟面色讪讪拱手陪不是。
老太太忙上前陪笑道:“英娘呀,你是知道皇叔的脾气的,平素不喜欢男人去王府,没有你的旨意,他们哪敢擅去。”
“这倒也是,那里可是见不得人的地方,除了门口两个石狮子,没一处干净的地方!没得让大弟二弟进去污了眼。”
齐英娘伸手摸着老三的头发,冷淡说道。
母子三人一时被她呛的无语,垂首而立,不知该如何接话儿。
解子卫上前施个礼,请娘娘上座。
他们母子三人方才缓这口气来,笑着也请娘娘上座。
齐英娘坐了,拉着老三的手就没松开过,命人拿把椅子来让老三就坐在她身边,又歪着头打量他半天,方才罢了,问一声:“弟媳呢,为何不来拜见?”
一直无话的三爷听到这句话,方才活过来,道:“才刚在门口已经拜过了,娘娘还夸她有礼呢。”
齐英娘眯眯眼,冷笑一声儿:“你瞧我这记性,别说记性,就是这双眼最近也觉得不得劲,看人老是模糊,宫中那帮子御医都是一帮老糊涂,没一个顶用,吃了这快一个月的药,也不好使。三弟媳,劳你近前一点说话。”
沐婉悦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施个礼,问声好。
齐英娘瞧她一眼,面色陡然变阴,鼻子哼一声:“你们沐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梁换柱!不怕本妃杀你们全家!”
“娘娘双眼模糊,怕是因思虑过度,劳心费神,熬了心血所致,弟媳这有瓶现成一眼药水,若娘娘不弃,抹一次便可减轻症状。”
沐婉悦似乎未闻齐英娘才刚的话,边说自袖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放到桌子上去,笑道。
齐英娘一脸怒气,正要开口,只见三爷一把将瓶子拿过,拧开盖子,先往自己眼里滴了两滴,这才笑道:“娘娘,端的是好药,臣弟已经试验过了。”
“果然好使?”齐英娘面上的怒气消散,温柔的声音问着三爷。
三爷点点头,站起来,毕恭毕敬道:“臣弟斗胆,替娘娘点上几滴?”
齐英娘微微仰起头,三爷手中的药水未进眼,自她眼角却溢出一滴泪,顺着面颊滑落到襟前,便是一块湿湿的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