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走在沐婉悦后面,沐婉悦不说话,他便也不开口。
总要弄明白老婆的意思,想要帮哪一边,然后他才好开口。
老太太不知恁的瞧见了沐婉避,宛若瞧见了大救星,也不用丫鬟扶,急吼吼的跑过来,连连朝她招手,气喘嘘嘘嚷:“悦,悦儿呀,你快来瞧瞧,你这三个舅舅真正是疯了,这都是什么事,快来帮忙劝劝。”
沐婉悦怕她跑的太急摔着了,上前扶住她胳膊,点头应着,问一句:“我娘呢?”
她这一问,倒把老太太问怔了,只顾得劝架,竟不知道这导火索究竟去了哪里。
沐婉悦将老太太推给身边的两个丫鬟,朝封氏的屋子奔去。
屋门紧闭,里面一点声音没有。
沐婉悦心里一急,抬脚要来踹门,脚没出来,三爷揽了她一把,温柔道:“粗重的活我来。”
说着,脚便也踢过去,屋门应声被踢开!
屋内横梁上,挂着白绫,封氏吊在上面,不知已经吊了几时。
沐婉悦和三爷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将白绫斩断!
三爷抱住封氏,将她放到床上去。
封氏已经断了气。
三爷抱住沐婉悦,不断拍着她的胳膊,试图安慰她。
沐婉悦却沉沉的说一声:“出去。”
三爷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她的脸。
“出去。”沐婉悦又喝一声。
三爷拍拍她的肩膀,大步走出屋去,把屋门轻轻关上,自己坐到台阶上守着。
沐婉悦觉得自己一定能救活封氏。
平生所学若连自己的亲人都救护不了,还有何意义?
时间慢慢流失,转眼便过了一个时辰,院子里打架的人都已经停下来。
如今都聚集在这门口。
大爷欲要进去,被三爷伸手拦住。
大爷欲要讲话,瞧了瞧三爷的面色,闭紧了嘴,退后两步,蹲到地上,欲哭无泪。
大舅舅上前来,闭着眼睛嚷:“你是哪一个,赶紧让开,让我们进去瞧瞧妹妹去,若有三长两短,要他沐家所有人陪葬!”
三爷不语,手摁在台阶上,手不动,大理石的台阶慢慢裂纹,一块块碎裂开。
大舅舅面色一变,打个激灵,慢慢后退。
众人眼睁睁瞧着三爷坐着周围的台阶一点点碎成块脱落,连呼吸都几乎都变轻,偌大的地方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儿,还有街上偶尔传来的一两句含混不清的叫卖声。
三爷不动,众人也不敢动,大家瞪着双眼盯着紧闭的屋门。
屋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大门外却传来骏马嘶鸣声儿。
医不归来了。
医不归提着药匣子,走进门,见没有人迎他,心中便有些不爽。
走几步,看不到人,心头徒增一丝寒意。
走至院子中央,见一大群人鸦雀无声,定了身一样立在一处,眼睛瞧向一处,心中叫一声不好,大步走过去。
众人见一个提着药匣子的年轻人走过来,自觉的让出条道来,让他走到三爷跟前。
三爷抬头瞧他一眼,淡淡说一声:“你也不行。”
“老子是神医,医死人,肉白骨,你说我不行?”医不归出口成脏,骂。
“悦儿说你不行,你就不行。”三爷冷冷道。
“让他进来。”屋里传来沐婉悦精疲力尽的微弱的声音。
三爷往旁边让了让,双眼却红了。
医不归踏上台阶,没有踩落一片碎片。
屋门打开,又关上,三爷几乎要怒发冲冠。
沐婉悦没有让他进去,他绝不会进去。现在这个时候,悦儿的话于他就是全部。
可他心里的难过却堆积成山,压的他透不过气来,这一刻,他怨自己为什么不学医,为什么帮不上他的悦儿!
又过了一个时辰,日过中天,阳光灿烂明亮,几乎将院子里每个阴暗的角落都照的亮堂堂。
屋里也必有阳光,只是不知道,沐婉悦心中是否有阳光。
屋门终于打开,是医不归开的门,衣衫虽然整理过,一看就曾经乱过,头发虽然拢过,一看就曾蓬过,连脚下的两只鞋子都穿颠倒了。
三爷一直血红的双眼,犹如滴血,紧紧盯着这个简直气若游丝的人。
“你进来。”医不归对三爷道。
三爷起身,走进屋里来。
屋里躺着两个人,封氏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已经救了回来。
窗边贵妃榻上躺着沐婉悦,面色苍白,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
她的衣衫虽然也整治,到是一看就知道曾经乱过,她的头发也是如此。
她和医不归究竟在屋里干了什么,没人知道。
她现在是生是死,三爷也不知道。
三爷也不敢问。
幸好医不归说出了他不敢问的问题的答案:“她还活着,两个人都活着。”
“悦儿。”三爷扑到榻前,握住沐婉悦的手,轻轻唤了一声。
沐婉悦慢慢张开眼,歪一歪头,咧嘴朝他笑了笑。
“悦儿。”三爷声音呜咽,又唤了她一声,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哭的样子真丑,当心医不归那老混蛋笑话你。”沐婉悦弱弱的说一句。
三爷擦干了眼泪,嘶哑声音道:“这世间,我只怕你一个人笑话,其它都是浮云。”
“你们俩个要秀恩爱,等我死了再说,莫当着矮人说短话,当着秃子理头发。”医不归喘着粗气道。
沐婉悦从床上爬起来,朝他笑了一个:“你说过,我只要笑一个,就算是还了你的情,我现在笑给你看了。”
医不归忙伸手捂住双眼,嚷:“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你就是没笑,你记着,欠我一个人情,我什么时候要你笑,你还得笑一个。”
“我替悦儿笑一个给你看!”三爷飞步过来,扯开医不归遮着眼睛的双手,朝他龇了龇牙。
再英俊的魔鬼他也是魔鬼!
医不归打个寒噤,推开他,去桌边摆弄自己的药匣子,声音淡淡:“亏我来的及时,不是说给大爷瞧病么?怎么你们两口子未卜先知,让我来救一个上吊的妇人呢。”
“家事莫问,现在出去瞧你该瞧的人。”三爷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拎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