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悦以已度人,得出这样的结论,然后恨的牙根痒痒,一夜未睡。
翌日傍晚,执丹过来送茶给她喝,说是家里送来一盒好茶,请沐小姐也尝尝。
沐婉悦便问他:“你家三爷最信任的人是谁?”
“大奶奶。”执丹毫不犹豫的回道。
沐婉悦叹口气。
接着又问:“你家谁对三爷最好?”
“大奶奶。”执丹又是毫不犹豫的回道。
沐婉悦再叹口气。
“沐小姐,尝尝这新茶。”执丹把泡好的茶递给她。
“拿走,拿走,赶紧拿走!只要是你家的东西,本小姐一点胃口也没有。”沐婉悦无端端的发起脾气来,冲着执丹嚷。
执丹手捧着茶杯,愣怔怔的眼神:“沐小姐,那你对我家三爷,是不是也没有胃口?上午家里派人来送信,说是已经定了娶亲的日子,就在三日之后。”
沐婉悦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正要回话,只见外面一阵吵嚷之声,家里来人了!要接她回去,齐府三日之后急着娶亲,要接她回、去准备准备。
沐婉悦坐在回家的小轿上,一个头两个大,怨天怨地怨自己命苦。
你若要她放弃这事,她却又是不肯的。
人岂非就是这样矛盾?
一时回到家,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等,都对她笑脸相迎,毕恭毕敬,不是因为多日不见,而是因为终于要送走这尊瘟神,大约还是因为同情她马上就要嫁给个又聋又瘫的男人。
封氏抱着她一直哭,哭了一两个时辰,终算是停了,拉着她去看给她准备的嫁妆。
色色齐全,比齐府送来的聘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儿呀,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孝敬公婆,侍奉相公,做个三从四德的好媳妇,别丢咱们沐府的脸。”封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嘱咐好。
沐婉悦嗯嗯应着,心中却是暗自发笑,丢脸是肯定要丢脸的,至于丢到什么份上,这倒难说。
沐婉心送来了自己绣的两幅被面一对枕头,竟然也说了些祝福的话。
沐婉悦不知她是真心还假意,也懒得去求证。
再有半年,封氏便要生了,如今住在老太太参佛的静室里,加上刘氏又失了势,几乎被老太太禁足,对封氏的威胁也已经不大,加上沐廷舫因为熏香的事对老二也产生了戒心,愈加用心守护着妻子,如此以来,封氏能平安诞下这孩子的机率很大,沐婉悦也能放心。
她现在心焦的是齐府的事情!
未进府,先惹了一个大仇家,以后的事态会如何,她实在是猜不出来。
……
娶亲当日,沐府找了全京城最好的化妆师,给新娘子上妆,一百两银子果然没有白花,上好妆的沐婉悦恍若神妃下降,连额头上那硕大的胎记都胭脂水粉掩盖了去,咋一瞧,竟与沐婉心有七八分相似之处。
沐婉悦明白老太太的心思,这是怕她头一天露馅要带累沐府,故才不惜重金请化妆师来把她化成沐婉心充数。
她倒是不介意。
吉时到,迎亲队伍来到了家门口,沐婉悦被两位喜娘自屋子里搀出来上花轿。
虽然盖着厚厚的红盖头,却是挡不住沐婉悦的视线,她进轿子之前,抬眼朝迎亲的队伍瞧去,不见齐三爷,只看见她伪装成神医那天,那个自称自己为陈有为的男人,穿着喜服,带着大红花,一脸喜气洋洋的端坐在马上。
他不叫陈有为,他便是齐府的大爷齐丰殷。
迎亲队伍接了新娘,慢悠悠回府,唢呐锣鼓齐鸣,奏着喜庆的乐曲,穿街走巷,瞧热闹的人挨肩接踵,一直跟着队伍走到齐府门口。
喜轿停在大门外,沐婉悦被人搀扶着下了轿,懵懵懂懂便就进了齐府大门,被送进了洞房,开始坐床。
坐床是京城的习俗,意如其字,就新娘子这一天除了出去拜堂,便一直要坐在床上,直到洞房花烛。
沐婉悦一个人坐在床上,蒙着厚厚的盖头,看不清楚周围景象,又听不到什么声音,便胡乱打起盹来,几个盹醒来,仍然不见有人扶她去拜堂,心中正诧异,只听房门轰一声打开,一干人一拥而进。
沐婉悦不由自主,一下掀开了盖头,从床上站起来,自卫姿势比直了身量,打量起闯进房中这些人。
为首的竟是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身后跟着两位皮肤白皙,身材丰腴的青年妇人,一位便是张花惜,别一位不认得,想是二奶奶。
这三位身后跟着几位丫鬟婆子打扮的人。
最为诡异的竟是,她们一群妇人竟然带进来一个捆缚着手腿的男人!
那男人被几个婆子拽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受过毒打酷刑一般,一张脸肿胀的不成人样,嘴里时不时哼哼一声,证明他不是个活人。
“沐婉心!”老太太一脸怒气,怒喝一声。
沐婉悦“昂”的应一声,大眼睛忽闪下,瞧着众人,懒懒散散的神情。
“你可认得这个人?”二奶奶先开了口,指着那个男人道,声音还算温知。
沐婉悦瞅她一眼,面相也算是温和,像个良善人儿值得交往看看。
“都被打成猪头了,就算以前认得如今也认不得。”沐婉悦认真瞧了一眼那男人,认真的回道。
有丫鬟和婆子被她的话逗乐,想笑却又不敢,只憋的满脸通红。
“放肆!”老太太又是一声喝。
沐婉悦才不怕大声,大声又不代表有理。
“我为什么要认得这男人?难道这男人是三爷?我今儿该认得的男人不是三爷么?”沐婉悦淡声道。
老太太明显提了一口气,伸手指她一指,胳膊都抖起来。
大奶奶二奶奶忙搀着她,将她送到椅子上坐了。
“你说,你这王八蛋说今儿为什么要来!”老太太指着捆成粽子的男人怒吼。
那男人勉强抬起头来,瞧沐婉悦一眼,弱弱开口:“回老太太话,这不是二小姐,这,这是大小姐。”
老太太闻言怔住,一时不解,又追问一遍。
那男人只得又回一遍。
老太太气的面色紫涨,重重一拍桌子,嘶吼:“好大的胆子,竟然欺瞒到我齐府头上,不想活了是不是!”
“若是欺瞒,大家彼此彼此,你们齐府不也是瞒着三爷的状况么。”沐婉悦冷笑回一句。
“来人,给我掌嘴!让她知道知道府上的规矩!”老太太喝一声。
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来,要薅住沐婉悦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