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齐边界的清溪村,正值阳春三月,村中四处草长莺飞,别有一番意境。
一座半旧不新的宅院坐落在村西头的山脚下,均是极好的木材所建,只是年代久远,显得有些荒败。
嘎吱一声,低矮的院门一开,一抹灰色的黑影被重力一推,踉跄而出。
那人跌跌撞撞没站稳,砰地一声,摔到了门坎上,身上全是灰尘和泥点。
摔下的瞬间,身上的肉颤动起来,她痛呼一声抬起头来。仔细一看,却是位身材圆润的年轻女人。
她撩了撩了披散一脸的乱发,露出一张满月银盘的脸来,一脸不可置信状:“相公,你!你要赶我走?”
院门口,俨然站了一位面若冠玉的清冷公子,他一身白衣,与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他冷冷地瞥了地上的女人一眼,从袖笼里掏出一张纸,扔了出去。
那纸飘飘忽忽,正好落在女人的身前。她捡起一看,一脸懵,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却一个也不认识。
“相公,这是啥?”女人声音发颤。
清冷公子薄唇微开,吐出两个字来:“休书。”
她挣扎着爬起:“相公,我不服,我为贺家当牛做马,你为啥要休我?!”
此时,门嘎吱一声,开得更开了些,一位身着粉衣,身材纤细、白晳貌美的女子盈盈走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唐豆豆,表哥本就看不上你。早些走了,留个体面吧。”
贺公子拿起门后的包袱,朝外扔去:“快些走吧,别污了我们贺家的地。”
院门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了起来,只留下了门前哀哀凄凄的唐豆豆。她坐在一堆灰暗的破衣服当中,披头散发的样子如同乞丐。
唐豆豆哭了一阵越想越不对劲,往前挪了几步,扑棱着身子抱住了门坎,开始悲哭起来:“相公,你不要赶我走!”
“娘,我能干活,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呜呜,相公啊……娘啊!”
她悲凄不已,满腹哀怨,眼泪淌了一脸,身后随风飘摇的柳枝条似乎也在跟着她的节奏造势。
阳春三月正是农忙时分,她的哭声引来了附近干活的农人,才开始稀稀拉拉几人,到后来越来越多,围住了贺家的院子。
村民站在旁边窃窃私语起来:
“哟,这不是贺家冲喜的新媳妇吗?咋的被撵的?”
“不应该啊,自打她来了之后,贺公子见天的好转了啊!”
“贺家这是疯了不成?”
唐豆豆抹了抹眼泪,趴在门坎上拍打着门板:“相公,让我回去行不行?我错了!柔表妹打我,我不还手便是。”
贺家的院门本就老旧,被这样的力量一扑腾,嘎吱嘎吱响动起来,感觉下一秒就能倒下。
屋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恐、不安与忐忑。
躺在床上的贺母脸色极不好看:“我们贺家几代的书香门第,她这样哭喊起来,不是让全村人看笑话吗?”
“不用理她,哭累了自然就走了。”贺公子看向摇晃的院门,一脸嫌弃。
柔儿挽着贺母的手:“姨,这唐豆豆真是的,要把咱们家的脸面置于何地?表哥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啊!”
贺公子看向柔儿,声音多了温柔:“还是柔表妹懂事,那唐豆豆有你半分也不至于如此。”
柔儿娇羞低下头:“表哥,你就别打趣我了。”
这两人的小眼神贺母全看在眼里,她轻拍着柔儿的手:“你表哥喜欢谁就爱逗谁。等我的脚伤好了,就让你俩成亲……”
柔儿与贺公子对视一眼,自有一股情意流转其中,从眼神到空气,全都变得暧昧起来。
这一家人母慈子孝,甜甜蜜蜜。门外的哭声却还在继续,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贺公子实在忍不住了,跑出去拉开院门呵斥起来:“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走?我已休弃了你,你便不再是我贺家的人了!”
门外的村民看见正主来了,都起哄起来:“贺公子,你倒是说说,为啥要休了人家啊?”
门外的唐豆豆苦泣摇头:“你喜欢柔儿这种狐媚子,她不就是会哭吗?我也会啊!”
“闭嘴!”贺公子勃然大怒:“人家是仙女落泪,你是猛虎下山。人家是弱柳扶风,你是力拔山河。你们有何可比?”
唐豆豆紧咬着下唇:“以前你也叫我小甜甜的,现在看她什么都好了是吧?”
柔儿冷哼一声:“表哥,唐豆豆忤逆表婶,我上前与她理论,她竟一掌将我推倒在地,我的胳膊都流血了!”
唐豆豆面色凄楚:“我不会点穴也不会隔山打牛,怎么挨着你一下,你就像面团子一样,摔了出去?”
柔儿气得跺脚:“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推我的!”
围观的村民听得啧啧出声,有人又问了:“贺公子,为了这个突然跑来的表妹,你要休妻?”
贺公子愤然不已:“何止如此,唐豆豆还欺负我娘!”
他说出这句后,屋里的贺母哀嚎一声:“是啊,我的儿啊,你可要为娘做主啊!休了这疯妇啊!”
唐豆豆幽幽地说:“我孝顺婆婆,勤干家事,你们就是污蔑我!”
贺公子一声冷笑:“把我娘孝顺到下不了地吗?至于家事,呵呵,你吃的倒是比干的更多一些吧!”
他这样一说,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发表意见了……
“贺公子,你这样说可不对,你家小娘子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你家的活可都是她干的!”
“是啊,前天天都黑了,小娘子还往村外走,我一询问,她说婆婆要吃流芳斋的桂花糕,人家得连夜赶去镇上买!”
“小娘子心善,见我板车太重,还帮着我推,她可是好人!”
“没错,贺公子,单看这衣服,你家里人穿着细布绸衫,人家小娘子穿的都是粗布灰衣,谁是谁非我们一看便知。”
贺公子脸色苍白,开始支支吾吾解释起来,可无论他说什么,村民也不信半个字。贺母与柔儿强行解释,也被大家的嘘声喝退了。
村民们十分正义:“小娘子,这种人家,不过也罢,不过得让贺家拿出补偿来!”
“拿银子来!人家好好的唐家女儿,被你们休了,就没有一点补偿吗?”
“小娘子莫怕,我家三儿子年少未婚,到时我找媒人来,上你家提亲去!”
“贺家太欺负人了,人神共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