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吐就是老半天，感觉肠子都快呕出来了，头发也早在马车上被摩擦得散落开来，这会儿比乞丐还不如。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只白晳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递来了一张手帕，唐豆豆顺手拿过来，抹了抹嘴：“谢、谢谢……”
抬头道谢的一刹那，瞬间僵住，因为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要探访的对象：李俭。
他如同上次在客船上一样，目光里含着担忧，低头看着唐豆豆：“肠胃不好是姑娘的家族疾病？”
是啊，上次唐母吐，这次自己吐，都是同样的撕心裂肺。唐豆豆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声：“可能是吧。”
明明知道这是李家店铺，唐豆豆却一脸懵懂：“咦，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在下李俭，这是家中的店铺。”李俭温和地笑了笑，本就温润如玉的他这一笑，更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唐豆豆一向是三观跟着五官走的，这会儿声音也轻柔起来：“李公子你好，我叫唐豆豆。我……”
她的招呼还没打完，就有一个清脆的男声响了起来：“这位姑娘，你吐在我们家店门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唐豆豆一张望，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小二，而这真的是商行大门口，并且是正中间……此时过路的人都捂着鼻子绕道走。
“不好意思，我马上打扫了……”
“唐姑娘，没关系，我让下人打扫了就是。你身子不好，随我进去休息片刻吧。”李俭斜了小厮一眼，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豆豆心中一喜，因为本来就想了解他一下。这不是瞌睡正好遇到枕头吗？
李俭带她穿过大厅，直接去了旁侧的雅间，这里也是卖瓷器的地方，只是档次更高。
李俭让人沏了茶端上了果盘。他就坐在窗边的竹椅上，默默地看着唐豆豆，直到唐豆豆忍不住：“你在看什么？”
“我只是在想，三番五次遇到姑娘，是怎样的巧合？”
唐豆豆猜想这绝不是搭讪的话，而是这人起了疑心了……是啊，她去过李家两次，暗地威胁她的人都知道，李俭说不定也知道。
所以唐豆豆一脸平静地啃着果子：“你觉得是巧合就是巧合，觉得有意为之那就是有意为之。”
李俭凝视着她：“我父亲奔波劳顿一生，才创下了这份产业。所以不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接受并支持。唐姑娘有什么想问的，也尽管问吧。”
唐豆豆心里一咯噔，他果然知道了，看来这李家二公子不像想象中的傻白甜，准确地说来，他是一个很通透的人。
“找一个陌生人来帮着解决问题，你不觉得你父亲草率吗？”唐豆豆好奇地问。
李俭摇头：“父亲在商海浮沉多年，这些年里，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有他的道理。”
唐豆豆觉得他是盲目崇拜，又猜想他会不会是演技太好……于是出口刺了他两句：“如果他把李家全部交给别人，你也会觉得有道理？”
李俭定定地看着她，续而坦然一笑：“当然。”
唐豆豆低垂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打量着架子上那些精美的瓷器：“这些贵吗？”
“五两到百两不等。”李俭迎上前去，介绍起来。
唐豆豆哦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只南瓜模样的酒壶：“一个十两左右的酒壶大概多少钱？”
李俭一愣：“大概十两吧。”
唐豆豆咳了一下：“那你们这里最贵的是什么？我想看看。”
李俭指着旁侧的红木盒说：“这一套玉瓷盏，是在下前些年去西域途中得来的珍品。有价无市。”
唐豆豆皱眉：“多少钱？卖给我。什么贵不贵的，我不在乎。”
“这个……”李俭缓声道：“唐姑娘买怕是不合适。”
“不同意我继续加价。”唐豆豆哼了一声。
李俭朗声道：“若我同意呢？”
唐豆豆盯着他的眼睛：“同意了就当我没说。我也就随便问问。”
在李俭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唐豆豆打了个哈欠再理了理衣服：“今天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觉得李俭是个说不清楚的人。而自己一惯的准则是，看不透，就不看。猜不透，就不猜。反正是骡子是马总要牵出来遛遛。
此时已经下午了，唐豆豆在外逛了大半天，也是又累又饿。她就在旁边寻了个小饭馆，随便点了一碗面，埋头吃了起来。
说来也巧，吃的时候，正好听见旁边一桌的客人议论李家的事……
“李老爷听说不行了？没几天可活的了？”
“可不是咋地，据说回春馆的大夫看完出来后，只说了八个字：回天乏术、药石无救。”
“唉，惨，真惨！挣得那么大的家业，不到五十就死了……怕是大公子要继承家业？”
“呵，他？我倒是觉得二公子好些。待人宽厚，打理生意也有一套。”
“可惜不是嫡子，只怕没戏呀！”
两人聊着聊着喝起酒来，这话题也没继续下去。唐豆豆默默扒拉完碗里的面，放下铜板后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倒是平静得很，没有跟踪的人，也没遇到什么怪事。
第二天，唐豆豆继续探访。李老爷的三儿子李节也是庶出，和李俭还不是一个妈。李老爷对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心地善良。
另外，他只是在家中生意繁忙着，在各个店铺帮着做做账，并不参与实质经营。所以唐豆豆可以肯定，李老爷对他肯定是不上心。
这次去，也是提前打听好了，他今天会在李家的皮货店出现。唐豆豆去的时候有些晚了，进了皮货店就看见一个瘦弱白晳的清秀少年坐在柜台边噼里啪啦地拔着算盘，他算得很快，一边算一边记，职业技能满分。
但这少年不太管事，皮货店正巧有客人闹事，他看也不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算圣贤账。
后来掌柜来了，上前行了礼：“李三公子，请问李老爷的病情可有好转？”
李节抬起头来，眼睛平淡没有神采：“和之前一样。廖掌柜，这个月的账我已经做好了。你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