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用最平静的声音诉说着：“他们是叛逃之人的家人，主子说斩草要除根。杀到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了那对母子。那女人抱着不足三岁的儿子，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她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没有磕头，也没有哭，更没有求我。”
唐菜菜声音颤抖：“那你杀了她们吗？”
云沧看向唐菜菜：“不得不杀，如果他们不死，就会带着怨念活着，这孩子又会变成复仇的一柄剑，直戳主子的胸膛。”
“那你是真的杀了……”唐菜菜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云沧。
云沧缓声说：“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女人就抱着孩子，朝我的剑冲来，母女两人当场毙命。”
唐菜菜颤抖起来：“她不想活吗？”
云沧摇了摇头，当时他也惊呆了，望着一剑穿透的母子两人，他第一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杀人？杀人的意义何在？
过了好久，唐菜菜声音小小地说：“她也不是不想活，只是知道活不了了，又不想死得那么没尊严，那你以后还杀人吗？”
云沧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之后我为了离开，做了一桩危险的任务，主子答应让我离开。可是现在……他还不愿意放过我。”
唐菜菜上前去，露出了一个微笑：“没事，我不怕，我就要跟你一起。”
两人在离开扬州城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心迹，云沧厌烦了做杀手，唐菜菜也厌烦了相亲，两人喜欢彼此，他们宁愿这样浪迹天涯。
……
唐菜菜站在窗边，回忆着那次谈话，等她回过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山寨的小径已经看不清了，夜色中，只有远处的澜溪泛着微微的光。
唐菜菜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心想云沧今天肯定不会回来了。她肚子咕咕作响，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就吃了一顿早饭。
她返身去翻找了一下，从布袋里倒出了一些小米准备熬粥。屋里的粮食和红泥小炭炉都是云沧拿回来的，也只够几天的量，如果明天云沧再不回来，她就得冒险去寨子里寻吃的了。
唐菜菜手忙脚乱地把小米粥熬上，再一鼓作气往里塞了好多块炭，好不容易引燃火，竹屋里已经全是浓烟了！她被呛得不行，站在窗边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过，唐菜菜非但不觉得自己笨，反而觉得自己超级能干，每顿都能把饭煮熟，已经很棒棒了！
她这几天都是这样煮饭的，反正这里偏僻，几乎无人经过，加上天黑了，再大的烟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过唐菜菜想不到的是，这天晚上她翻车了，浓烟刚刚飘散出去，她就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这声音很轻微，中间还夹着铃铛的响动，根本就不是云沧！
唐菜菜有些害怕，马上屏声静气，躺在窗边透过缝往外张望，可是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看到。
下一个瞬间，房门就咚咚地响了起来，一个苍老又怪异的女声响了起来：“达瓦，拿来吧！达瓦……”
达瓦是谁？唐菜菜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是不是竹屋原主人的名字啊？不过她也不敢回答，只想熬到门外的人离开。
可是那人却不罢休，一直持续性地敲门和持续性地喊人，喊到最后跟喊魂差不多了，声调越来越怪异，凄厉得像撞死一样，听得唐菜菜毛骨悚然。
唐菜菜本来胆子就小，天天住这鬼地方，她本来就怕得不行，再来个神叨叨的鬼音，她脸都吓白了，小声抽泣道：“你别叫了行不行，你叫得好吓人，我不是达瓦。”
“拿来吧，达瓦！拿来吧！”门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
唐菜菜全身颤抖：“拿什么来，我啥也没有啊……你、你是不是要粥？”
唐菜菜瞥一眼熬成了五成熟的那锅糊粥，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拿了布把它从炉子上端了起来，颤颤巍巍从窗缝伸了出去，对着门口的方向哭着泼下去：“拿给你拿给你！”
窗缝的位置直直地对着底下门的位置，这一泼，楼上传来了凄厉的一声惨叫：“嗷嗷嗷！烫嗷嗷嗷！”
楼下叫得慘，唐菜菜也哭得惨：“粥也给你了，你快走吧，我真不是达瓦啊呜呜呜！”
唐菜菜本来以为说了说了，粥也给了，那东西肯定就走了，谁知道短短的一瞬后，一声猛烈的巨响传来，竹屋的门轰然倒地，一个满脸红肿，身着奇怪彩衣，背上还插着若干旗子、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冲了进来，拿着一把尖锐的刀对着她大吼大叫：“杀达瓦，杀达瓦！”
唐菜菜缩在墙角，面如菜色：“你……你是人是鬼？”
若说这是人吧，他满脸深刻的皱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阴间来的招魂厉鬼。若说他是鬼吧，头上脸上身上散落的米粒和肮脏不脏的衣服又像是人。
唐菜菜害怕得不行，这人也没给她逃跑的机会，拿着尖刀就朝她冲了过来，快到唐菜菜的眼睛里，只有那柄闪着寒光的刀锋！
她连呼吸都吓到静止了，整个身体一动不动紧贴着墙面，她感觉到了刀锋刺破皮肤的刺痛感，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完了，自己等不到云沧了……
可是持续而来的刺痛并未到来，唐菜菜发现那把冰冷的尖刀已经消失了，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一身黑衣，站在面前的云沧！再一看，脚下就躺着刚刚那个怪人，他匍匐在地，像是死了！
“你把他杀死了！”唐菜菜哆嗦着嘴皮。
云沧皱眉：“没有。”
他离开主人之后，曾经对天发过誓，自己不再杀人了。所以刚刚也就是打晕了那人而已。
唐菜菜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人，嘴唇蠕动两下，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沧看见她的样子，莫名很心疼，他想抱抱她又觉得男女有别，最后一把拉住她：“快走，这个地方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