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李屠夫回到家里，就对李田氏说：“今天遇到个疯女子。”
“相公，咋了？”李田氏紧张地询问道。
李屠夫气乎乎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通：“集市的人都在看我笑话！”
李田氏低下头，用抹布擦起了桌子，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李屠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女子你认识不？”
“不认识。”李田氏马上说，很快又低下头去。她知道男人是好人，对她对孩子也好，可这一点该如何开口呢？他视儿子为命，能答应自己？
李屠夫不放心地说：“如果跑来家里，你就撵走她。不行就请邻居来叫我。”
“相公，遇到了也别动手……毕竟人家是个姑娘。”李田氏叮嘱了一句。
李屠夫冷冷地说：“料想她也不想再来了。”
李屠夫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的料想与现实出入很大。此后的第二天、第三天，唐菜菜仍然准时准点在摊位出现。
人家不仅来了，还自带了干粮和小板凳。还是那套话术，人家现在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非但如此，唐菜菜也是个勤快的姑娘，李屠夫卖肉的时候忙不过来，她还能一边念叨一边帮忙打包称重，干得又快又好，让李屠夫想骂都骂不出口。
第三天下午，摊上的猪肉卖了个七七八八，唐菜菜也说得口渴了，拿了水囊喝了起来，李屠夫皱着眉头看着她：“你这好好的小姑娘为什么疯里疯气的？我家生男生女关你啥事？”
唐菜菜语重心长：“大哥，你娘子现在得憔悴得不成样子，带着几个孩子本就够累了，心里还焦虑着生儿子的事，求你体贴她一点，别欺负她啦！”
李屠夫心里不服：“我们好得很，你不必多说。”
李屠夫快速收拾起了东西，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拿了东西直奔家里。
他认为他够强大，不会去在乎这件事，可是却不知怎么的，那女子念叨的那些话却一字一句往脑子里飘，时不时响起来一句：“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家富国富天下富，少生优生是出路……”
他想着想着，莫名其妙地居然念出了声，正在补衣服的李田氏抬起头来：“相公，你在说啥呢？”
“没有！睡觉。”李屠夫翻过身去，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中邪了一样呢？
李田氏唯恐吵到他，吹熄了油灯后，蹑手蹑脚在他旁边躺下，小声地嘀咕起来：“我这腰还真是痛得厉害……”
李屠夫担忧地问道：“咋了？”
“两个小的不听话，出门还得背着抱着，今天又在集市采买了油盐米醋，回来的时候，腰就痛，歇了好一阵都没缓过来……”李田氏翻了个身：“相公，太晚了，睡了吧……”
她确实太累了，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而这边的李屠夫却是久久睡不着。
他忽然想到了九年前，当时娘子嫁来的时候，人水灵得跟朵花似的。可是现在整日操持家务，忙得脚不沾地，人看着越发憔悴了……
他叹了口气，盯着头顶的房梁，过了好一阵子才睡着。
第二天，李屠夫睡过了头，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屋了，自然也错过了杀猪的时间。他坐了起来，抱怨李田氏怎么不喊他。
李田氏体贴地说：“相公，今日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我瞧你最近精神不太好。”
李屠夫想想也罢，吃了早饭就坐在院子里，看着四个孩子跑来跑去，看着李田氏忙碌不停，一会儿洗衣服，一会儿晾晒，再一会儿带着两个小女儿去集市买菜。
李氏离开没多久，一个衣衫破旧的老者就缓缓步行到了院子外面，他一步一缓，表情阴沉地看着院子里，盯着虚空的某处，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屠夫觉得晦气，正要去撵，忽然发现这是扬州城赫赫有名的铁嘴半仙罗瞎子，语气缓和了一些：“半仙可是口渴了？进屋喝口水吧。”
李屠夫也就顺口说一句，谁知道罗瞎子却点了点头，推门进了院子。他不坐，也不接倒满水的碗，只是对着屋子长嘘短叹，一脸的复杂。
“你家是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吧？家中是有四个女儿？”罗瞎子抚着长须，忽然说道。
“半仙如何晓得？”李屠夫好惊讶，心想大家都说罗瞎子很厉害，是开了天眼的，果然如此……
罗瞎子叹了一口气：“我路过这里，就闻到一股污浊血腥之气啊！有一股四正方圆的气息压住了它。而现在，又有一道吉光笼罩，以正反邪，反倒是给这里住的人增添了运气。”
李屠夫一脸懵：“四正方圆是什么？一道吉光，指的啥？”
“八字中讲究四生、四正、四墓，四恰是方圆周正之意，这指你的四个女儿。而后者却是瑶池中的仙女，投胎到了此处，与你邂逅，倒是你的福气。”罗瞎子念念有辞，一脸的正气。
李屠夫之前就听说过罗瞎子的名号，大家都说他神出鬼没，但是颇有些本事，今天一见，应该也是真的，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啊？
他有些疑惑：“可敢问半仙，这仙女是谁啊……”
“这几日你可有遇见奇怪的人？那人又做了什么？”罗瞎子问。
李屠夫沉思起来：“确实有个蒙面的奇怪女子，说着奇怪的话。意思就是让我们别再生儿子，好生养着女儿。”
罗瞎子沉默了一下：“这就对了！这便是瑶池仙女了，她怕是在提醒你呢。毕竟你家这风水虽说被压抑住了，但若是遇到外力，也容易冲撞开来。到时反噬之下，怕是有血光之灾！”
“啥外力？”李屠夫急了。
罗瞎子掐指一算：“我只能说，这股四正方圆之气切莫破坏平衡，如果改了这命盘，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李屠夫目瞪口呆：“怎么才能不破坏？”
可是再追问，罗瞎子也不说了，他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我透露之些，已经减了我的寿命……自行多福吧！”
罗瞎子缓缓离开李家，循着之前的方向，缓缓往集市去了，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可是谁也听不清了……
李屠夫在院子里枯坐了一阵，盼到李田氏回来之后，马上抓住她的肩膀，坚定地说：“娘子，明天去开几副避子汤药吧。”
“什么？”李田氏惊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