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昂驹坐在驿馆外的院内,拎着坛翠湖酒,昂首望月。
旁边的青年坐立难安,他一醒来便就在驿馆之内,然后就被一名貌美女婢带到这处院内。
可他进院内后,唐昂驹对月饮酒并未顾及他,他猜不透唐昂驹的意思,一时间如坐针毡。
青年并未纠结过久,院后的屋内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行走间,柳腰翘臀扭得人心慌意乱。
青年在江州城内本就是最低层的贫苦人氏,本来见过露芽还有今日引路的女婢便已经高呼天仙。
现在看到站的这般美艳的女子,连呼吸都忘记了,憋得一张脸红得不行。
那走来的美人看着青年红透的脸,轻轻一笑。
那青年便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鼻尖恍然流下两道血痕。
美人见状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美手搭在饮酒的唐昂驹肩上,吐气如兰道:“哪里带回这么好玩的小家伙?”
唐昂驹将她的手从肩上轻轻拿下,脸色无比平静。
“不过是个乡野小子,阿姐你逗他做什么,雀舌如何了?”
音姬见唐昂驹如此冷淡,轻皱鼻头,眼内魅色皆数化去,看得一旁捂着鼻尖的青年顿时对唐昂驹升起不满。
音姬对月摆弄着自己一双如玉的美手,冷淡道:“她算是走运,碰上我在这,否则就是九天神仙也难救她。”
唐昂驹放下翠湖酒,朝音姬颔首道谢,音姬遂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
“别着急谢我,那小妮子就算救回来,恐怕也要养上不少时日,怕会耽误你不少功夫。”
唐昂驹无所谓的笑笑,“带了这么多女婢,总是能够代替雀舌。只是她为我卖命,我自然要尽可能保她的命。”
音姬听唐昂驹这番话,手背掩着红唇呲呲笑道:“也就是她们出自听潮,我看你对逆流探子可没这般心善。”
唐昂驹挑挑眉不语,音姬便轻打哈欠,手搭着唐昂驹的肩膀拍了拍,像来时般慢慢离去。
那青年的眼神一直跟着音姬的背影移动,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内,还痴痴的张望。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唐昂驹将剩下的碧湖酒饮完,直接开口打断青年盯着音姬背影而浮想联翩的思绪。
青年面对唐昂驹心中还藏着先前的不满,唐昂驹不以为意,只道:“你觉得汾城百姓当真会跟我去剿匪?”
青年一愣,还是坚定地颔首道:“当然,今日码头之上,郎君你不是看见了嘛。”
“也许会有,但是汾城百姓收水匪的压迫太久,说不定今日在码头宣誓,夜里就去向朔方邬报告。”
唐昂驹的手点在喝空的酒坛,脸上的神色就如他所言,透出对汾城百姓的不信任来。
那青年见状,当即站起身朝唐昂驹拍起胸膛来。
“我阿武以我的性命保证,凡是我的弟兄们,定不会辜负郎君!”
唐昂驹朝阿武竖起一根手指来,然后另一只手的手指完全都张开。
这个举动无疑是告诉阿武,就算加上阿武这么一小撮的胜安百姓,比起盘根在汾城多年的朔方舵不能比。
阿武却是坚定地看着唐昂驹,俨然就是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如果郎君觉得我们不足,给我点时间,我知道汾城之内有哪些从根本痛恨朔方匪的百姓!”
“只要时间足够,我就能够将那些百姓都带来。”
唐昂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阿武,只是反问他道:“连季财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在我面前打包票?”
阿武听到季财时就厌恶的皱皱眉,却没有在唐昂驹面前多谈季财。
“因为季县令没有吃过水匪的苦,大家对他是惧怕多于敬重。”
“而我自幼就在汾城长大,城内的伯叔婶姨皆是看着我长大,我的话他们定能够听进去。”
“虽然我也不能完全保证说服整个汾城的百姓,但是如今有所希望,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唐昂驹知道阿武所言皆是心里话,就跟在码头三问他时一般真心,他没有再为难阿武。
“我就给你两日的时间,两日我要大半的汾城百姓站在我这边。”
阿武听着唐昂驹的这番话,心知时间紧迫,江州又没有宵禁,当即便站不住。
他朝唐昂驹躬身道:“谢郎君信任,阿武这便去办。”
阿武匆匆离开,唐昂驹没有阻拦,而藏在一旁听了许久没出声的肖鹰扬这才现身。
肖鹰扬走到唐昂驹的面前,就落座在阿武方才坐着的椅子上。
“你的女婢带回来朔方邬的位置,有了位置,区区乌合之众对三百铁卫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
“汾城百姓是否随行剿匪,有何重要?值得你将这小子带回来,还用了美人计?”
唐昂驹看着肖鹰扬,直直问道:“今日你与我大哥去探查朔方邬的位置,可有得到有用的线索?”
肖鹰扬不知道唐昂驹是不愿回答问问,或是听不懂他话中的不赞同,而转移话题。
但肖鹰扬自己还是回答了唐昂驹的问题,摇摇头道:“没有重要的线索,汾城的百姓有些害怕唐大哥和我。”
唐昂驹将手一摊,笑道:“这不就对了,汾城的百姓对大哥,对你或者对三百铁卫并没有信任。”
“哪怕我们杀了那么多的水匪,放话说要替他们杀水匪,送了他们那么多的银子,他们依旧在戒备着我们。”
“在汾城百姓的心理,三百装备精良的铁卫可远比土匪还要可怕。”
“既然都是有威胁的人,早已被压迫惯的汾城百姓,会选谁,岂不是一目了然。”
“我可不愿三百铁卫出发剿匪时,浴血奋战后,在背后被这群百姓捅一刀。”
肖鹰扬皱着眉问道:“可是他们是匪,我们代表的是朝廷。”
唐昂驹点了点唐凌恒所住的驿馆院内,但是肖鹰扬就是从他的这个举动明白他指的是季财。
“那位不也是朝廷派来的县令,照样跟水匪有所勾连,朝廷在汾城百姓的眼中,恐怕早已与水匪挂钩。”
肖鹰扬听到这,脸色极为阴沉凝重,“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处境,区区一个乡野小子又能做什么改变?”
水匪煽动人心,唐昂驹以同样的方法回敬他们,用有破釜沉舟的阿武去煽动人心。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汾城百姓会选择破局还是麻木受困。
唐昂驹望着阿武消失的方向,低声道:“不去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