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兰曦只觉一片天昏地暗。
从人人羡艳的宠儿到被人唾弃的对象,只用了短短的,不到半个月时间。
萧远对她是有感情的,否则,就不会安排她进厂办,还跟她一起到电大报名了。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应该是到欧阳如月的鱼馆里吃饭开始的吧。
装病住进医院,似乎是一着臭棋,不过,她也看清了萧远的内心。在萧远的心目中,她虽然只是伊雪的替代品,却比欧阳如月重要多了。她只是错误地估计了萧渊岳两口子的态度,低估了欧阳如月在萧家的地位。
她没有去财务室结账,并不是心气有多高,而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女人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不多,婚姻算是最重要的一个。以她的身份和社会地位,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上流社会的男士。跟林乔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她更意识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林乔爱她,也只能体现在口头上。连替她买一件衣服的钱都拿不出来,这样的爱,并不是她想要的。
跟萧远在一起的那一天,中午刚从数红阁出来,晚上又去黑山街上吃鱼。如果鱼馆不是欧阳如月开的,那一天的生活,简直可以说是完美。
而这样的生活,对于萧远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她有幸遇上了,怎么能轻言放弃。
所以,她只沮丧了一会儿,浑身又充满了斗志。
萧远出车祸住院,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欧阳如月受她羞辱,肯定不会到医院伺候他。如此天赐良机,她必须好好把握住。
只是,萧远究竟在什么医院,却让她颇费了点周折。
她采用最笨的办法,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找,总算在中医院外科病房找到了萧远的名字。
站在病房门口,她的心跳开始加剧。
成败在此一举,她必须豁出去了。
推开房门,看到病房里只有王淑娴,她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欧阳如月果然没在医院。
仅凭这一点,欧阳如月在婆婆的心目中,分量就降了一大截。
她走上前,怯怯地叫了一声,“王总!”
王淑娴一个人在医院陪着儿子,心里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省城才能做DNA检测,他们夫妇和萧远的生物样本已经送到省城,接下来,便只能等结果了。不过,连医生都说了,O型血和B型务的夫妻是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的,萧远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已经是大概率事件。
她一直揍在手心里,悉心养大的孩子,竟不是她亲生的。这样的结果,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如果萧远不是她亲生的儿子,那么,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又在哪里?他过得好吗,有没有受人虐待?
她就这么纠结着,痛苦着,快崩溃了。
她一夜没合眼,此刻已是精疲力竭,有些撑不住了。原本以为,欧阳如月作为妻子,回家休息一会儿就能到医院接替她。现在还没人影,她心里已经有几分不快。
看到兰曦推门进来,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兰曦表面上看上去,温顺而又单纯,刚进厂就能让萧远对她刮目相看,的确有些手段。现在追到医院里来,多半是从老伴那里得到的消息。
老伴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会处置好她,现在竟让她撵到医院里来,真是不知所谓。要是让欧阳如月看见了,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萧远跟欧阳如月的婚姻,多半是保不住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人。
她强压怒火,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兰曦泪如雨下,“王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看看萧总。”
王淑娴嫌弃地看着她,“现在人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
“别急着撵我走。”
兰曦说得楚楚可怜,“我住院的时候,是萧总送我去的医院,又在医院里体贴地照料我。现在他受伤住院,我要是坐视不理,还是人吗?王总,求求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好吗?我不奢望你和萧厂长能接受我,我只希望,能留在萧总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王淑娴面无表情,“萧远现在人事不醒,你守在这里也没用。还是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兰曦咬了下嘴唇,“他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一个人哪里撑得住。你看上去很憔悴,需要休息,就让我在这里替换你一会儿吧。”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动声色地奏了欧阳如月一本。
萧远受伤住院,欧阳如月作为妻子,自应在这里守着。现在却让她这个当婆婆的在这里受罪,怎么也说不过去。
王淑娴想了想说,“既然你这么有心,那就留下吧,我昨晚一夜没合眼,的确需要回去眯一会儿。”
兰曦欣喜若狂,“请王总放心,我一定会把萧总照顾得好好的。”
王淑娴能答应她留下来陪伴萧远,意味着她已经成功地前进了一步。假以时日,让萧家人接受她,并非难事。
病房里只剩下她跟萧远两个人,实在是培养两人感情的最佳时期。
她款款走到床前,拖开椅子坐下来,握住他的手,喃喃地说,
“这一刻,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萧远的手冰凉,几乎没有温度。她握在自己手里,企图让他暖和些。
“萧总,我是兰曦啊,跟伊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兰曦。你只需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了。”
她絮絮叨叨地倾述着自己对他的痴情和爱慕,说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感动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首诗她曾经在林乔面前念过,当时把林乔感动得一塌糊涂,发誓要跟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同样的诗,放在不同人身上,竟境果然不同。
只是,她一个人说了半天,萧远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萧远不会永远都醒不来了吧。
黑山街上有个人出了车祸后,便成了植物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睡了多少年了,没有死,却也没醒过来。她不会这么倒霉,摊上这种事了吧。
她拼命摇晃萧远的身体,“萧远,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