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楼，路过厂办的时候，萧远还是习惯性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汪主任对面的那张办公桌不见了，莫名的，他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走进自己办公室，揉了下有些发胀的额头，他才疲惫地坐到藤椅上。
一个熟悉的人影款款走进来，熟练地递过来一杯热茶，“萧总，喝口热茶吧。”
抬头见是兰曦，萧远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怎么是你？”
兰曦咬了下嘴唇，眼里的泪水盈盈欲落，“萧总，我只是住了几天院，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变动我的工作？”
萧远无法告诉她真正的缘由，只得含混其词，“工作调动的事，是人事上安排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是你的人，关键时刻，你就不能替我说句好话？”
此刻的兰曦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生爱怜。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进厂办才几天时间，就把我撵到食堂打杂，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萧远有些愕然，他只听母亲说要把兰曦调离厂办，却没有想到，母亲竟让父亲安排兰曦去了食堂。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车间有生产任务，厂里其他清闲点的部门早就满员，把她安置在食堂，其实也算是一种照顾。
想了想，他只得软语安慰，“把你说成是我的人有点言过其实，我们都是厂里的人。食堂其实挺好的，没有工作任务，给师傅们打打下手，学点厨艺，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我不喜欢食堂的工作。”
兰曦撅着嘴，一副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萧总，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做你的助手。”
“你对助手的定义恐怕有点误解。”
萧远认真地纠正，“助手不是丫鬟，并不是端茶倒水这么简单。”
“这些我都知道。”
兰曦加快了语速，“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假以时日，我肯定能在工作上助你一臂之力。”
父亲在厂里，基本是甩手掌柜，厂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他在打理。所以，他并不需要刻意培植自己的亲信。
如果兰曦安心呆在厂办，虚心向汪主任学习，等汪主任彻底退休，说不定她还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只可惜，事与愿违，事情并没有向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而是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展现出它的残酷性。
萧远不愿伤害兰曦，只得困难地措词，“食堂缺人手，你在厂办正好没什么事。你离开厂办去食堂，少了多少闲言碎语，其实，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在乎。”
兰曦显得有些激动，“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别人说什么，我才不在乎呢。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然要涌泉以报了。”
“你误会了，我对你特别关照些，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萧远斟词酌句地说，“如果我让你产生了误会，我现在向你道歉。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
兰曦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你看我的眼神这么特别，原来，你是把我当成那位故人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位故人，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萧远不置可否，“我已经想清楚了，你只是跟她长得像而已，并不是她。你母亲昨天到厂里来找我，厂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以后，没什么事，你就别来找我了吧。”
兰曦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顿时落下泪来，“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说不在服务区。医院催缴医药费，没办法，我妈才到厂里来找你。”
萧远解释，“电话信号不好，显示不在服务区也是常态。也许，多打几次，就能打通了。”
这话未免有些虚伪。
因为，如果电话打通了，兰曦让他拿钱交医药费，他到哪里去弄这些钱。
兰曦此刻能站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说明身体并无大碍，完全没有继续住院的必要。他之前的顾虑，还真是多余的。
他开始没话找话，“其实，你完全可以在家里休息几天的。”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家里休息，你给发工资啊。
兰曦心里腹诽，嘴里却说，“王总说啦，厂里的职工一个月只有三天病假，三天以后要按事假算，要扣工资的。”
萧远心里突然感到有些烦燥。
伊雪善解人意，从不会让他为难，兰曦怎么就一点也不体量他的难苦处呢。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厂里的确是这样规定的，并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
“我住院的费用呢，不会真的要从我工资里扣吧。”
萧远一直对钱没有概念，每个月都是月光族，没有积蓄。他就是有心想替兰曦掏了这笔费用，也是有心无力。这个时候，他才隐隐领悟到，母亲为什么要把经济大权牢牢地掌握在手里了。
他想了想说，“厂里的规定，还是要执行的。要是破了例，以后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兰曦面如死灰，“萧总，我要是真有难处，你不会袖手不管吧。”
萧远想到自己在妻子和母亲面前的表态，只得说，“你是厂里的员工，真有事，厂里不会不管的。”
兰曦突然泪崩，“你明明对我是有感觉的，现在却突然对我如此冷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萧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是有妇之夫，却让你产生误解。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安心在食堂工作，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
兰曦重又看到了希望，“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机会回到厂办？”
萧远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吧，在食堂好好干，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在食堂打杂，如何出人头地，兰曦绝望得都快崩溃了。
有人来找萧远说事，兰曦只得离开。
不过，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说，“萧总，我能知道，你的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吗？”
萧远迟疑了一下，才轻声吐出两个字，“伊雪！”
兰曦刚进厂就被安排到厂办，惹来多少人羡慕。这才几天时间，就被撵到食堂打杂，不少人幸灾乐祸，言语间便带着讥讽。
“也不看看自己是啥货色，就想攀高枝坐办公室，真是自不量力。”
“人家萧总的老婆，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她这种货色，替人提鞋都不配，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萧厂长是什么人，能看不出她肚子里憋着啥坏。我要是她，一头撞死得了，哪里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在这里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