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神情落寞地离开,王淑娴也意识到,自己跟儿子之间,终究还是有了隔阂。
想到自己辛苦二十几年,竟是替别人养孩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再见到萧远,她的心情便十分复杂。
如果只是抱错了孩子,对方肯定也会拿自己孩子当亲生儿子抚养。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如何。万一遇上边远山区农村家庭,儿子的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救儿子于水火,于是,每天都逼着丈夫四处奔走查找线索。因此忽略了萧远的感受,也在情理之中。
晚上丈夫很晚才回来,仍是一无所获。
失望之余,她还是淡淡地说,“萧远来过了,说是在家里闲不住,想回来上班。”
萧渊岳想了想说,“由他吧,这个儿子,毕竟还是养了二十多年,叫了我们二十几年的爸妈。他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少了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王淑娴想了想说,“这种观念,你恐怕得慢慢改变了。毕竟,他跟咱们没有血缘关系,要是起了二心,麻烦可就大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萧渊岳点头表示同意,“既然这样,就让他慢慢养着,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说。”
两口子说了一会子闲话,这才洗漱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电话告诉萧远,“你爸说了,让你好好在家里养着,不用着急上班。等身体彻底养好了,再上班不迟。”
萧远只在电话里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里的电话,王淑娴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愧疚感。
当年抱错孩子的事,跟萧远无关。他们一家三口出来创业,萧远功不可没。现在这么提防他,似乎有些过份。
但她迅速就替自己找了个借口。
如果萧远本是边远山区农村家庭的孩子,却霸占了自己儿子的位子,让自己的儿子无端受罪,甚至有可能毁了他的一生。现在自己这么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现在一门心思全在亲生儿子身上,做事便有些心不在焉。
财务室的同事安慰她,“你在找儿子,说不定你儿子也在找你呢。你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肯定能找回自己亲生的儿子。”
王淑娴稍感安慰,“借你的吉言,但愿如此吧。”
每个月月底和月初,都是财务室最忙碌的时候。
王淑娴正在一张张审核票据,守门的老马头已经激动地冲了进来。
“王总,你儿子,你儿子找来了。”
没等王淑娴反应过来,一个身材粗壮的年轻人已经走进来,“扑嗵”一声跪在她面前。
“妈,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王淑娴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冷了半截。
跟萧远长身玉立,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相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简直可以谈得上是粗俗。唯一灵动的,便是那双的溜转的眼珠子了。
她定了定神才说,“你说你是我儿子,有什么证据?”
门口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女人,“大姐,你忘了,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我们在同一间病房呢。我一进来,就认出你了。”
二十几年前,萧渊岳只是厂里的一名普通技术员,她也只是厂里的一名普通女工,生孩子肯定享受不到什么特殊照顾,只能跟七八个产妇挤在一间大病房里。当时房间里大人叫,孩子哭,乱糟糟的,王淑娴哪里想得起来,病房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女人。
现在对方提起,王淑娴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这人记性不好,二十几年前的事,还真是记不清了。”
“你记不清没关系,反正我们是同一天在产房里生下的孩子。我今天,是专门还你儿子来了。”
王淑娴忙说,“大姐,你是怎么知道你儿子是我亲生儿子的?”
女人粗着嗓门说,“你儿子是1966年12月20号这天生的吧,我儿子也是。你要不信,可以查我们家户口本。所有人都说,这孩子跟我们两口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跟你们家抱错了孩子。”
萧渊岳这些天被老婆逼得焦头烂额,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找到自己亲生的儿子。听汪主任过来说,亲生儿子找上门来了,不禁大喜过望,赶紧来到财会室。
不过,只看了一眼,他便断定,这个儿子跟他们夫妇不可能有任何血缘关系。
现在养在身边的小儿子萧坤可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虽然没有萧远长得帅气,却也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就是遗传再发生变异,也不可能生出这么个孩子来吧。
不过,他还是和颜悦色地说,“大姐,你是哪里人,是怎么知道他是我们家儿子的?”
萧渊岳做一直做管理工作,身上便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女人心里一紧张,说话便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你就是萧厂长吧……我们是临江镇的,过了临江大桥,再沿着河边走不远就到……萧厂长啊,你还不知道,这孩子从小跟我们两口子就不亲……生孩子那天,医院里突然来了很多人……肯定是当时混乱,我们两家把孩子给抱错了。”
女人说的话基本符合事实,当时天寒地冻,医院里来了不少外地人,这些人都十分年轻,有些看上去还是个孩子。
几乎一夜之间,城里所有的旅馆和招待所都住满了这样的年轻人。
不少人找不到地方住,又冷得受不了,才到医院的过道上和衣睡一觉。如此一来,医生的工作秩序就完全被打乱了。
王淑娴是顺产,生下孩子第二天,就匆匆出院了。到底在哪个环节出的问题,到现在他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孩子生下来后,就跟妻子睡在一张床上。他担心出事,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连上厕所都是一路小跑。
他隐约记得,当时产房里有几个产妇同时生产。唯一的可能,就是护士当时把别人的孩子抱给了他。
他确定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不可能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还是好言好语地说,
“大姐,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很简单,只需要做个化验就行了。”
女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是滴血认亲吧,我们在家里试过了,他跟我们两口子的血都凝不到一块儿。”
“当然不是。”
萧渊岳尽量说得通俗易懂,“只需要拿几根头发,就能查出来,是不是亲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