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俊逸不肯离开，李明皓顿时没辄。
没办法，他只好打电话向孙一鸣汇报，“孙局，我好话说尽，欧阳厂长就是不肯回家。”
孙一鸣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
他沉呤着说，“他只是赖着不肯走，就没提什么条件？”
李明皓已经气急败坏，“说了，他要我们用警车送他回去，跟他赔礼道歉，还要赔偿他的什么名誉损失和精神损失。”
“人家乃堂堂国营大厂厂长，你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有点情绪也属正常。”
孙一鸣打起了官腔，“人嘛，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李局，徐专员可还在等我电话呢。”
孙一鸣再次搬出徐专员，李明皓恨得直咬牙，不过，他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
“请孙局放心，我一定能处理好这事。”
等他回家拿出一条好烟，两瓶好酒，重新来到医院，走进病房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欧阳俊逸这一晚显然睡得不错，精气神比昨天好了不少。不过，看到李明皓进来，他还是闭上眼睛，不肯理会。
李明皓知道他在装睡，还是忍气上前，赔着小心说，“欧阳厂长，你昨天晚上休息好了吗？”
欧阳俊逸微微睁开眼睛，冷冷地说，“李局长有何贵干啦？”
“李副局长，”
李明皓认真地纠正了一下，把烟酒放在床头柜上，才一脸诚恳地说，
“欧阳厂长，我正式向你赔礼道歉，一会儿我亲自开警车送你回去，总行了吧。”
欧阳俊逸目不斜视，“这么好的烟酒，我可消费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道歉的话，得当着全厂职工的面说，同时，我保留向你提起诉讼的权利。”
“老欧阳，你太过份了。我已经向你表示了歉意，你还想怎样？”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我见得多了。”
欧阳俊逸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昨天晚上有个耗子一直在这屋子里聒噪，吵得我一夜没睡好。你走吧，我得好好补一觉。”
欧阳俊逸如此油盐不进，李明皓知道遇上了对手。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打电话向孙一鸣求助。
“孙局，我已经向欧阳厂长赔礼道歉，还准备了烟酒作为赔偿，可他就是不肯走，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欧阳俊逸不肯善罢干休，徐专员那边就没办法交差。孙一鸣深恨李明皓不知天高地厚，闯下这弥天大祸。可他是局长，底下人闯了祸，再不愿意，他也得出面想办法摆平。
孙一鸣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医院，李明皓在医院的过道上等着他，一脸沮丧。
“孙局，这老欧阳简直太顽固了，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就是不理。”
孙一鸣点头，“我知道了，让我跟他谈谈吧。”
孙一鸣这一进去，就是整整一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谈了些什么。
不过，房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欧阳俊逸已经出现在门口。
李明皓长舒了一口气，“欧阳厂长，我马上开车送你回去。”
孙一鸣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亲自送欧阳厂长回去。”
欧阳俊逸跟孙一鸣刚下楼，他的专车已经无声地滑到了两人面前。载上两人，便飞驰而去。
当这辆带着警车标志的桑塔拉驰近安江机械厂的时候，守门的保安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赶紧拉起栏杆，放车子进去。
远远的，欧阳俊逸就发现，他家楼下聚集了不少人。
他心里“格噔”了一下，知道又出事了。
欧阳俊逸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家的确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昨天晚上，杨婉如一夜都没睡着，早上起来，打发长根去了鱼馆，无心做饭，便坐在客厅里发呆。
听到外面有人有力地踹门，她顿时吓得浑身都筛糠似地发抖起来。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大有破门而入的趋势。
没办法，她只得战战兢兢地起身开门。
门刚打开，外面就涌进来一群人，她被人挤到一边，打了个趔趄，护住墙壁才勉强站稳了。
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女人已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杨婉如，我们一家老小，全指着我男人的工资过活。你男人把他害死了，你今天得给我们个说法。”
杨婉如知道这女人是刘学华的老婆，农村来的，没有文化，身体又有病。跟她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竭力辨解，“刘师傅家的，我向你保证，刘学华的死跟我家欧阳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理由指使他放火烧房子，更不可能到看守所把他害死。”
刘学华老婆披头散发，冲着她便“啐”了一口，“不要以为我男人死了，就死无对证，我告诉你，我男人生前留了遗书，欧阳老贼这次无论如何也是赖不掉的。”
杨婉如无力地分辨，“这事警方还在调查，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是我家欧阳做的呢？”
“我男人是个老实人，他留下的遗书，怎么可能有假。”
一个精壮男人大声说，“跟她废什么话，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警方已经把欧阳老贼捉拿归案，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家赔钱。”
屋子里的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说，“对，就是要让他们家出点血。”
“搜刮了这么多钱财，现在不让他们家吐出来，肯定不行。”
杨婉如气得几欲晕倒，“我家欧阳从没拿过厂里的一分一厘，家里的收入就我们两口子的工资，哪里有多少结余……”
她细声细气的声音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各种谩骂声淹没了。
“当了这么多年厂长，说没钱，谁信啦。”
“别在我们面前哭穷，肯定是把财产转移了。”
“依我说，也不用跟她废话。大伙儿找找看，有什么值钱的金银珠宝，还有存折什么的，搜出来再说。”
一听说搜家，不少人都兴奋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
眨眼间，屋里已经一遍狼藉，堪比大型车祸现场。
杨婉如也不阻拦，只木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些人忙活了半天，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禁垂头丧气。
有人大声呼喝，“找不到金银珠宝，就搬家里的值钱东西。”
有人开始动手，其他人便开始疯抢彩电、收录机等值钱的东西，还因为分赃不平大打出手。
电器不够分，有人便打起了沙发的主意，还有人去扯床上的被单和被子。
所有人都在忙着抢东西，看热闹，没有人注意到，楼下已经来了一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