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洋夸张地抱拳，“如月，咱哥俩的前程，可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胡骆林转身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景，萧远不禁苦笑，“企业没有前途，个人哪来的前途。”
欧阳如月点头，“以他们的见识，当然看不到这点。他们奉你为老大，适当的时候，还是替他们点破一下吧。”
萧远却说，“他们的父辈在厂里干了一辈子，以为有了工作，就一辈子进了保险柜，衣食无忧。所以，让他们跟我们一样丢了工作出来打拼，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点航母彻底沉到海底，也许，能打破他们对国企的所有幻想吧。”
欧阳如月细细地品味着这话，半晌，才低声说，“你说，这艘船真的能沉吗？”
萧远茫然地看着远方，“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国营企业的内耗太过严重，加上其他问题，前景着实不太乐观。”
欧阳如月沉默了。
父亲跟钱学仁斗得你死我活，哪里还有精力搞生产经营。工厂上下人人自危，茫然不知所措，又如何会安下心来，规规矩矩地上班。这样的局面如果不很快转变，江安机械厂这艘航母，还真的走不了多远。
萧远轻轻搂住了她的腰，柔声说，“别想那些没用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欧阳如月这才惊觉，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婆婆有早睡的习惯，要是去晚了，再把她从床上叫起来，就不太好了。
来到家门口，萧远没有跟以前一样拿钥匙开门，而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王淑娴出现在门口。看见两人，不禁诧异。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
萧远轻声说，“白天没有时间，要见你们，恐怕也只有晚上了。”
王淑娴闪到一边，“别站在门口，有什么话，就进屋说吧。”
萧渊岳放下手里的报纸，摘下老花镜，指了指沙发，“坐下说话。”
萧远和略显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低声说，“爸，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放心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萧渊岳的话里透着几分疏离，“听说，你岳父现在已经杀回来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不用再在三天之内腾出来了吧。”
欧阳如月听公公的语气不对，赶紧接过话题。
“其实，我们都没有办理离职，真要住在厂里，谁也拿我们没办法。不过，我跟萧远还是打算搬出去租房子住，免得总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萧渊岳一听就知道，这句话的关键词在，有人拿这事做文章。他明白，儿子和儿媳妇这么晚来这里，是何用意。
他心里恼怒，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只淡淡地说，
“回去告诉你爸，我们已经决定，这段时间就在城里买一套商品房搬出去，保证不会让他为难。”
欧阳如月心里有些不安，“爸，我爸不是这个意思。”
萧渊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转身对儿子说，“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人影，又去哪里鬼混了。”
萧远面露尴尬，“爸，我在弄如月的炒锅呢，怎么就鬼混了。”
萧渊岳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记性，你是说过，要替如月做口什么锅。只是，我没见你来厂里呀。”
萧远淡淡地说，“厂里不是忙不过来吗，我去找了黄世海，在他的机械厂做的。”
萧渊岳有些意外，“黄世海那个厂眼看就做不下去了，你还去找他？再说了，你要做锅，放着自家厂子不做，却去找黄世海。这事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会做多少文章，难道你不知道吗？”
萧远此刻的脸上已经带着讥讽。
“我倒是想在咱们家的厂里加工，可办不到啊。车间、生产科、技术科、供销科我都找过了，估计是嫌我的单子太小了，他们不感兴趣吧。现在厂里的各科室已经成立了，有汪主任在，规章制度也建立健全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跟国营的江安机械厂并肩了。”
儿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萧渊岳岂有听不出来的。
这段时间，厂里设置了几个机构，增添了不少人手，工作效率反而低了不少。像萧远刚才说的几个部门之间互相推诿踢皮球的事，时有发生，弄得他头痛不已。他真怀念，萧远替他打理厂里的一切的日子。
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初萧远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扛下这么多担子的。
打电话把儿子叫回来，并不是难事。他只是担心，自己因此会陷于被动。他想再等等看，等到儿子在外面实在熬不住了，主动要求回来。这样，他就能轻松拿捏住他了。
现在儿子和儿媳妇一起回来，说明他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这一局，他又赌对了。
只是，儿子释口不提回来上班的事，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主动提起。
“这段时间，相信你也经历了不少事情。现在总该知道，找一份工作，有多难了吧。”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现在的就业十分困难。”
萧远斟词酌句地说，“不过，这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对我来说，好像还没这到这种地步。”
“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王淑娴坐在萧远身边，“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萧坤现在还在上学，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就别在外面游荡了。回来以后，你爸就安排你当副厂长，一人之下，多少人之上。说实话，除了我跟你爸，谁会给你这么好的位子。”
“妈，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不过，厂里已经设立了各个科室，没必要再多此一举，设个什么副厂长。”
萧岳渊有些恼怒，“难不成，你是看上了我这个位子，想让我把厂子都交给你。”
“爸，你误会了，我对你那个位子并不感兴趣。只是，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了。”
萧远轻描淡写地说，“我替如月设计的那口炒锅，好像还挺受欢迎的，试用的第一天，就有人订购了一台。我跟黄世海已经签了合同，他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利润五五分成。”
萧岳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是说，你要替黄世海跑销售？”
萧远耐着性子说，“我不是在替黄世海跑销售，我出去只销售炒锅。”
王淑娴不解，“街上到处都是卖锅的，以黄世海的生产能力，能生产出什么样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