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只得明说了，“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担心我的两个闺女回来，看到她们的房间被人动过了，不高兴。”
欧阳如月的心一沉，“你不是说，你的两个女儿连她们的亲弟弟死了都没回来吗？”
老太太吱唔，“她们以前只是不懂事，等她们想明白了，还是会回来的。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她们的娘家。这座房子是周家的老宅，要是我给了外人，死后可没办法去见地上的列祖列宗。”
原来，老太太是担心她跟萧远会来抢这座老宅子。如此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令人寒心。
欧阳如月想拂袖离去，但她很快就想到，若是这么走了，还真是坐实了她想打这座老宅子主意的罪名。
看来，自己说话行事，还是有欠考虑。
她赶紧说，“你要是觉得我们住进来，会让你心里不安，刚才这话，就当我没说过。”
老太太刚长舒了一口气，却重又担心起来，“你们不会扔下我和竣竣不管吧。”
欧阳如月十分无语，“你想要我们怎么个管法？”
老太太说得理直气壮，“竣竣身子弱，需要营养。春雨发了，屋里到处漏雨，要找人翻修。竣竣不时还要住院。还有，我们祖孙俩每天吃饭，哪一样不要钱。”
欧阳如月没好气地说，“如果你是孤寡老人，竣竣是孤儿，不用你说，国家自会伸出援助之手。可你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她们对你和竣竣都是有责任和义务的。”
老太太忙说，“她们也有难处，拖家带口一大家子，挺不容易的。”
欧阳如月彻底失去了耐心，“你心疼自己的女儿不容易，却从来没有想过，萧远有多难。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她上前推起自行车，准备离开。
老太太追过来拦住不让走，还一脸激愤。
“你们这种有钱人，拨根汗毛都比我们腰粗，能难到哪里去。怪不得萧远这段时间来得没以前勤了，原来都是你在中间作怪。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撺掇萧远不管我们，我跟你没完。”
欧阳如月气极，“萧远这段时间来得没以前勤了，你就没问过，是什么原因。”
“不就是因为你拦着，不肯出钱吗，还能是啥原因。”
老太太唾沫横飞，“竣竣随时都会出现危险，你们得拿笔钱放在我手里，以备急用。现在的物价这么高，我倒没啥，竣竣的营养得跟上。所以，每个月的生活费得增长。哦，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给呢。从这个月开始，就给一百吧。”
欧阳如月突然明白，萧远工作几年没有积蓄的原因了。
除了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身上还背负着这对祖孙沉重的包袱。竣竣每次住院的花费都不是小数目，每个月还要给他们生活费。
现在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一百来块钱，效益不好的单位，一个月下来，还不足一百。老太太张嘴就要一百，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她竭力保持着平静，“你知道萧远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吗？”
老太太的态度却变得强硬起来，“我不管，反正他说过，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他不给钱，我和竣竣就得饿死。”
欧阳如月不怒反笑，“这么说，你是吃定萧远了。”
老太太原本慈祥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阴鸷，“他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再说了，你不是说，他是我亲儿子，你是我亲儿媳妇吗？别嘴上说得好听，得拿出实际行动来。”
自己没弄清楚状况，就奋不顾身地跳了进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欧阳如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脸上却不露声色。
“我是说过，让你把我们当成亲儿子亲儿媳妇，可你办不到啊。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外人，还说要把房子留给你女儿。我们只是善良，又不傻，干吗非要用热脸来贴你的冷屁股。”
老太太冷哼，“三天之内，你们要是敢不给钱，我就出去告诉所有人。你们对我和竣竣好，是为了图这座房子。见我不答应，马上就翻脸不认人。”
欧阳如月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所谓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这事要是被人利用，她跟萧远可就名声狼藉了。
她重新架好自行车，把老太太拉到外面街上，这才大声说，
“把街坊邻居都叫出来，咱们当面把事情掰扯清楚。”
老太太原本只想吓欧阳如月一下，让她规规矩矩地掏钱。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个不怕事的，把她拉到街上不说，还扬言要把街坊邻居叫出来。
她心里害怕极了，赶紧说，“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着起门来说吗。”
欧阳如月凛声说，“是你刚才告诉我，要把这事告诉所有人的。现在当着我的面，跟大家说清楚，不是挺好的吗？”
老太太此刻连肠子都悔青了。
萧远的性子她早拿捏得死死的，只要一装可怜，他马上就心软了。原以为有钱人都这样，没想了，这丫头却精明得可怕，竟不按套路出牌。
她小声嗫嚅，“等萧远回来，我自有话跟他说。”
欧阳如月却不肯给她退缩的机会，只冷冷地说，“不用了，我是萧远的妻子，他的事，我能作主。”
“女人作男人的主，还不翻天了。等萧远回来，看他咋收拾你。”
老太太后退了几步，“竣竣要是醒了，看不到我，他会害怕的。我回屋了，有什么话，我只跟萧远说。”
“别拿孩子说事。”
欧阳如月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上前一步拦住她，平静地说，
“事不辨不清，理不辨不明。今天的事，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的好。”
她说得很大声，很快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不上班又不上学的，多半是退了休或没有工作的闲人。这些人八卦，又闲得慌，平时无事还要生非。现在听到街上闹这么大的动静，便忙不迭地跑了出来看热闹。
看到竣竣奶奶跟一个年轻女子在街上争得面红耳赤，所有人都不由得诧异。
“周大娘，你们这是……”
老太太在街上的人缘并不好，见这么多人突然涌出来，顿时有些慌神。
“不关你们的事，都回去吧，看啥热闹。”
欧阳如月却笑了笑说，“咱们有理说理，有事说事，不怕人听。现在大家这么热心，有些事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不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