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靳年抬起眼眸环视了一周。
书房里，除了厉肃以外，还有厉景铄，厉英彦。
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他们的茶几上放着两杯热茶，还带着余热。
根据茶叶的颜色可以判断，是今年的新茶，恐怕还是刚刚送过来的，倒是很讲究。
厉景铄和厉英彦两个人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刚刚被厉肃训斥过。
尤其是厉英彦，眉头紧紧地皱着，脸色很臭。
见到厉靳年进来，他干脆直接冷嗤了一声，侧过头，甚至懒得多给厉靳年一个眼神。
厉靳年也不甚在意，而是站在门口。
他和厉英彦的矛盾，积怨已久，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
他也懒得解决。
书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甚至有一些压抑。
压抑的甚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厉肃的书房里，一直有许多藏书，厉靳年小的时候，时常会来这里看书。
也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过去这些事，忍不住讥讽地扯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而后缓缓地开口，语气平静又带着几分礼貌，不会让人感觉到唐突：“父亲。”
他一直在厉肃面前很有礼貌。
而他的优雅的举止，饶是厉英彦也不得不称赞，很有几分味道。
可厉英彦最看不得厉靳年这幅模样。
他讥笑了一声，翘起二郎腿，低声说了一句，“真会装。”
厉景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厉靳年抿着唇，没有理会。
瞥见厉靳年来了，厉肃嗯了一声，他熄灭手中的烟，丢在一旁的烟灰缸里，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再次抬起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厉景铄和厉英彦，开了口：“和你们聊得也聊完了，没什么说的了，先出去吧，我和你们的弟弟有些话要单独谈谈。”
厉景铄嗯了一声，起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戴着面具的厉靳年。
不知道父亲现在找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朝门口走去。
厉景铄很懂得把握分寸，诚然，他在商业上的天赋远不如厉靳年。但是在讨好厉肃的手段是，他比厉靳年强的太多。
见到大哥都起身离开，厉英彦也不甘落后，他急促地起身，而后狠狠地瞪了厉靳年一眼。
偏偏厉靳年戴着面具，他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装腔作势，故弄玄虚。”厉英彦骂了一句，擦着厉靳年的肩膀离开了书房，跟随厉景铄一同离开。
他离开的很匆忙，甚至没有关上书房门，而是任由书房门就这样打开着。
厉肃皱了一下眉头。
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
似乎在不断地传达着对二儿子的不满。
书房内，还留有一丝半缕的烟味。
厉靳年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旁人抽烟留下来的烟味。但他工作繁忙的时候，还是需要抽上一两根，因此，现在他不过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而后转过身，把门重新带上，才再次回到书房内，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的面前，放着刚才两个男人离开前留下的茶杯。
没有佣人打算过来给他倒一杯新茶。
或许是佣人也忘了，厉家还有一个三少爷。
书房内再次重新回归于平静，只有偶尔窗户外传来的鸟儿的叫声。
厉靳年靠在沙发上，薄唇轻启，缓缓地说道：“父亲。”
厉肃嗯了一声，“来了。”
“嗯。”厉靳年淡淡地回。
父子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十分简单，也没什么人情味，更像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对话。
而事实也是如此。
厉靳年和厉肃之间的对话，一直都是这样的。
没什么感情交流，简简单单的例行公事。
如果旁人不知道他们的姓氏的话，一定会以为厉靳年是厉肃的下属。
“上次的项目做的不错。”厉肃放下手中的茶杯，少有地夸奖了厉靳年一句，沉沉地说：“以后都按这样的方案来，公司的发展会越来越好。”
厉靳年平淡地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个项目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创办亿年集团之后，像厉肃夸奖的那种项目，他不知道经手了多少个。
根本不值得一提。
现在的厉氏集团对厉靳年而言，早已没有了任何挑战性。
他平静地靠在沙发上，望着不远处坐在书桌后的厉肃。
今天厉肃叫他来，一定不是因为简简单单的公司的事情。
他实在是太过了解眼前这位中年男子。
从厉肃将他带回厉家，他们相处的时间怎么着也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了解一个人。
整个厉家，家中的所有人，哪怕厉景铄，在厉肃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要为厉家利益考量的工具人。
在厉肃的心中，家庭，家人，感情，都不如厉家这两个字重要。
想到这里，厉靳年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讥讽。
一个人，活到这种地步，还真是让人感觉到可怜。
除了家族利益以外，他没有半点的个人生活。
连华如荣，厉景铄，厉英彦他都可以牺牲，那他——一个厉家的私生子，又有什么值得厉肃在意和挂念的地方吗？
不会有。
正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厉肃更是要榨干他所有的利用价值。
哪怕他狠狠地教训了厉景铄和厉英彦，眼前的男人也会因为他对公司有益，不对他采取任何惩罚，甚至还可笑地叫他继续帮忙处理公司的决策。
这才是厉家的人。
心狠手辣，不留感情。
哪怕是家里人，都没有利益重要。
而他，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厉靳年想到这里，甚至对自己生出了一种厌恶。
他胸口微微起伏，努力利用理智，克制收敛自己的情绪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父亲，您今天找我来，不光是为了公司的事情吧。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就是。”
和眼前的老狐狸卖弄心机，实在是是一件蠢事。
倒是不如直接问清楚。
厉靳年清冷的眸子，淡然地看着厉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