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奶奶哄睡了，苏小白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银行账户，他攒的钱可以给奶奶晚年一个好的生活，但也仅够奶奶一人的。
只是，他答应给苏炳前的钱是肯定拿不出来的，苏炳前这几天频繁出现，看样子已经等着急了。
苏小白不确定，苏炳前还会不会拿奶奶威胁他，总之，他要尽快带奶奶离开这里，躲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陪奶奶走完最后的人生，奶奶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破旧的养老院设施不完善，医疗更是不行。
苏小白穿过无人的走廊，在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苏小白推开门，里面坐着的是这家养老院的院长，一名退休的医生，七十岁的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
她看到苏小白后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小黎，坐。”
苏小白拉开椅子，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
“你来了之后，苏奶奶最近精神确实好多了。”院子放下手上的笔，起身去给苏小白倒水。
苏小白立刻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自己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顺便帮院长也倒了杯水。
奶奶的身体情况，院长是最清清楚的，苏小白坐下后表明来意：“院长，以奶奶现在的身体情况，能出门吗？”
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好奇的问：“你要带她去哪？”
苏小白说：“去医院。”
院长沉思了一会：“这里毕竟是养老院，跟医院完全不能比，你有这个想法也是正常，但是，小黎，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苏奶奶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去医院了……”
“什……什么意思？”苏小白端着水杯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溅了些水花在桌子上，他慌慌张张拿纸巾去擦。
院长说：“我跟苏奶奶的儿子，也就是你的父亲，我跟他说过，苏奶奶的肾衰竭已经非常严重了，耽误太久了，到她这个年纪，医学治疗只会徒增她的痛苦……”
肾衰竭……耽误太久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给了苏炳前那么多钱，为什么奶奶的病会被拖成这样……
苏小白低下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他捧着的水杯里。
院长起身抽了纸巾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陪陪她吧。”
苏小白摇摇头，他不是好孩子，他让奶奶跟着苏炳前那个畜生这么多年，是他，是他的疏忽，他没想到苏炳前对他无情，对自己的亲妈也是那般绝情。
“苏炳前那个畜生！”苏小白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
院长对苏炳前还是知道一些的，不仅不帮苏奶奶支付费用，还经常来这，在她身上收刮一些零钱。
听说苏奶奶清醒的时候是靠捡瓶子攒了一点养老钱，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就被她儿子全部偷走了，之后养老院虽然不能把一个老年痴呆的老人赶走，却也没办法为她花费巨额的医疗费用，院长尽力的给她开一些药，减少她的痛苦。
就这样，直到苏小白找到她。
可是，太迟了……苏奶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敲门声和说话声同时响起。
“院长！院长！那个苏炳前又来了，在苏奶奶的房间大闹呢！”
苏小白猛的站起身，大步跨到门前，拉开门，冲了出去，撞的敲门的护工一个踉跄。
苏小白奋力跑到奶奶的房间时，就看到奶奶被吓得圈在床头，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佝偻着身体，肩膀不住的颤抖。
苏小白眼睛瞬间充血，冲上去抱住她：“奶奶，奶奶，我在，你别怕。”
苏炳前摔了床头柜上的水果，苹果橘子洒了一地，他撇着嘴对苏小白说：“你终于来了，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給钱？”
等到怀里的奶奶终于止住颤抖，苏小白侧头，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苏炳前。
苏炳前一愣，摆手道：“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
苏小白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恨不得冲上去撕碎这个人渣，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因为这个人搭上自己的人生，他不能……
蒋邑还在等他。
他闭上眼睛，蒋邑就站在他的眼前冲着他傻笑。
片刻后，他睁开眼，扶着在他怀里睡着的奶奶躺下，拿出手机，給苏炳前转了五万块钱过去：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你如果再来闹，奶奶的情况恶化，我是不可能再给你钱的，不信你试试。”
苏炳前看着金额，有总比没有好，收起手机笑道：“你只要回到姓蒋的身边，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什么……”
苏小白吼道：“还不滚！”
“我滚！我滚！”苏炳前收起手机，叼着烟对门口围观的人群大声说：“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看什么看！”
苏小白的手指因为捏的太紧，关节泛白，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手指。
不行，还是要带奶奶离开这，她不能再让苏炳前这样伤害她了。
之后两天，苏小白找人帮忙联系了车，苏炳前拿了钱够他赌一阵子，暂时不会来闹，等他们离开这，他再给奶奶找一家好的疗养院。
两天后，苏小白还是决定跟院长告辞。
院长看着这祖孙两很是心疼，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他们路上小心。
联系的车子开到院子里。
苏小白将奶奶抱上车，奶奶像个要出门的孩子一样，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却兴奋的眼睛都在发光。
苏小白替他掖了掖腿上的毯子。
奶奶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要带我去见我的孙子吗？”
这是一个月来，奶奶第一次想起她的孙子，苏小白反手握住他的手：“奶奶，您想起您的孙子了吗？”
“嗯，我有个大乖孙，是个小可怜，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他，让那个畜生給糟蹋了。”苏奶奶眼睛里泛着红，却没有眼泪滴下来，她早就哭干了，她说：“我是不是要去见他了？”
苏小白点头：“奶奶，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嗯。”苏奶奶脸上绽放出笑容：“我要去天堂了。”
苏小白一僵：“奶奶，你说什么？”
“我的大乖孙在天堂等我，我要去见他了。”苏奶奶拍了拍苏小白的手背：“谢谢你，孩子，陪了我这么久。”
“不是，奶奶不是的。”苏小白脸色惨白：“他没有在天堂等你，他好好的站在这呢！您看到没？他好好的站在这呢。”
苏小白抬起奶奶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您摸摸看，他就在这呢，奶奶，您哪也不许去。”
院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偷偷抹眼泪，上前劝说苏小白：“小黎，要不然，你们还是别走了……”
“要去哪啊！”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传来，苏小白回头，就看见苏炳前站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看着他们。
苏炳前大步跨上前：“怎么？想跑？”
苏小白将奶奶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笑着对她说：“奶奶，您等我一下。”
奶奶微笑着点点头。
苏小白转过身，上前两步，直面苏炳前，他虽然单薄，却比苏炳前高出半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炳前：“为什么奶奶会觉得我已经死了？”
苏炳前心虚的撇开脸：“我只是说了你跟你妈在一起，她就以为你跟你妈一起死了。”
“你……”苏小白抬手，一拳打在苏炳前的脸颊上：“你知不知道，奶奶他会自责一辈子！”
周围发出一阵惊呼声，苏炳前被打的眼冒金星，脚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他晃了晃脑袋，举着拳头就要反击：“造反了，你个小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苏小白站着没动，生生扛下了他的一拳，苏炳前用了全力，苏小白的嘴角被打的渗出血。
“这一拳断了你我的血缘亲情，从此以后，我苏黎，跟你再无关系！”
苏炳前听到这话，更加生气，抡起胳膊就要打第二拳，被苏小白一手抓住，狠狠的甩出去：“以后，你再也别想威胁我！”
苏炳前被甩了半圈，肩膀砸在车门上，他没想到苏小白敢这么对他，像只失控的疯狗，逮着东西就想咬，他一转头，看见老太太坐在车里正惊恐的看着他，他发了疯的扑了上去。
苏小白急忙冲上去制止。
苏炳前抓着苏奶奶的手臂不放：“妈，你要去哪啊！你儿子还在这呢。”
“你放开她！”苏小白掰着苏炳前的手臂，急吼道：“你放开奶奶！”
苏炳前一挥手，想要把苏小白挥开，却没想到……
“哐——”
“砰——”
苏奶奶被他从车上扯了下来，一头砸在门框上，接着整个人摔在地上。
“奶奶！！”
苏小白发了疯！失了控！
梨园，漫天的小白花，奶奶总会站在树下笑着对他招手：“小黎，快过来，奶奶给你做了好吃的！”
他从一片梨树间，沾着一手的泥巴，奔跑着投进她的怀里。
“奶奶……我想吃冰糖雪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