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楚清意质疑的目光，顾霆澜稍稍往后仰了仰身子，用玩世不恭的笑意遮掩了眼镜后面的一丝慌乱。
这个女人从大学起就是这样，看似温淡却不好糊弄，不经意间总能抓住对方的疏漏。
他自觉没有暴露什么，数次接近她都显得顺理成章，可她仍然带着深深的防备。
“说是交换，倒也不必，毕竟——”顾霆澜掀了掀眼皮，带着顾家人特有的傲慢，“你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交换的。”
楚清意心底轻笑，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与哥哥相似，可确确实实与顾淮渊有七分像，被人识破之后，便想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先发制人。
不过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楚清意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可等价交换的，一时半会也不能洞悉他的心思，不如不变应万变。
“我与顾淮渊之间的事，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也不想费神多说。”
顾霆澜终于收起淡淡的笑意，眼底划过一抹冷厉，“我要他倒台，顾氏只能有一个顾总。”
这坦白的回答，楚清意还算满意。
顾霆澜这次回国的目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淮渊又怎么会不明白，只不过他太过自信，根本不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罢了。
顾氏近来大张旗鼓地扩张，看似大吞八方，其实已经显露出一些隐秘的疏漏，楚清意作为顾氏曾经的中流砥柱，看破不说破罢了。
一些合作的企业，已经有人对顾淮渊的分红不满，还有一些被顾氏踩在脚下的人，早已蠢蠢欲动，想要对顾氏不利。
可顾淮渊在干什么？在忙着哄他的小女朋友！在费尽心思折磨自己！
顾氏在他心中，还能占几成分量？
而且，楚清意现在最大的噩梦，就是他想要动自己腹中的孩子！
如果现在有人能够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或许自己就能避开这个噩梦！
今天来做交易的如果是另一个人，楚清意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哪怕为着程怀霖的恩情，她都绝不会做出半点危害顾氏的事来！
可眼前这个人，也是顾氏的子孙。
对于顾氏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顾总，”楚清意站起身，朝他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顾霆澜眼里一抹转瞬即逝的惊讶，很快又换上滴水不漏的笑意，“清意，合作愉快。”
……
回到紫藤花园，楚清意一进门就看见脸色阴沉的顾淮渊，坐在沙发上冷冷抬眸。
“去哪里了？”
阴冷的质问令楚清意心中泛起一丝快意，她倒想看看这个男人，还能折磨自己多久？
顾霆澜那边虽然不是十分靠谱，但如果加上自己，顾淮渊也未必能够轻松应对。
“家里这些人没有告诉你吗？”
楚清意漫不经心换了鞋，脸上略带疲惫，“我忽然不舒服，陈医生的电话又打不通，只能去医院。”
顾淮渊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脸上挪开。
医院里的一切，司机早已跟他汇报过了，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他并不担心有什么幺蛾子。
让他不舒服的，是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楚清意拖沓着步子想要上楼，却被顾淮渊拦住了去路。
她用有些涣散的目光望向他，一字一顿开口，“我今天，非常不舒服，顾总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缓一缓？”
那种生无可恋有七分真实，这段时间，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顾淮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最隐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用力抓了一下，可是开口却还是带刺。
“你应付几个男人的精力哪儿去了？以前不是挺能周旋吗，也有变成死鱼的一天？”
楚清意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根本不屑与他分辩一句。
“顾总说得都对，但是我今天如果死在这儿，以后你骂谁去呢？”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无赖，令顾淮渊喉头更加堵滞，紧了紧拳头，极力克制着眼中的不快。
“要死就回房间死去，别死我跟前！”
“好的，谢谢顾总。”
楚清意甚至朝他微微鞠了个躬，无赖一般提着手袋上楼去了。
刻薄了她一番，也没能让顾淮渊心里疏散些许，近来他越来越觉得楚清意不好对付，一个人要是变得无赖起来，你拿他就没有半点法子。
他迟疑了片刻，转身询问，“这两天她吃饭怎么样？”
之前他一眼便看出楚清意的身材有些走样，这才几天工夫，那个女人好像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自己难道苛待她了？
这里鲍参肚翅应有尽有，其中一个女佣还是经验丰富的月子营养师，这么好的条件，不比这女人在自己公寓吃垃圾食品好？
“每天都按顾先生吩咐的，准备四菜一汤，可是楚小姐不吃，我们也没有办法。”刘姐说得十分委屈。
顾淮渊蹙眉，她还想吃龙肉不成！真当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种吗！
可不悦归不悦，他出了门还是带着些不耐烦，给助理去了一个电话。
“紫藤花园这边，让她们灵光点，我要的不是一个活死人。”
助理唯唯诺诺应下来，盯着手机有些出神，脑子里揣摩着老板的话。
活死人？意思是要让楚清意开心点？
“刘姐，楚小姐最近情况怎么样？”助理单刀直入，“你们没有惹她不开心吧？”
刘姐有些慌，刚才顾淮渊的脸色阴晴不辨，可现在助理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楼上那个不要脸的贱货，肯定和顾淮渊告状了，不然好端端的，助理怎么会打电话过来问责她？
“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呢？”刘姐谄媚笑着，“我们对楚小姐那叫一个无微不至，生怕她有一丁点儿不舒服，怎么可能会气她！”
助理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这边不管是饮食还是心情，还要你们多费点心思，务必要让楚小姐养好身子。”
“好的好的，我都明白的，放心吧。”
助理又叮嘱了几句，刘姐恭恭敬敬等他挂了电话，瞬间变了脸色。
集成灶上炖着一小锅花胶，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刘姐脸色阴郁走上前，往里面狠狠加了一大勺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