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顾淮渊其实并不相信楚清意的话，说什么骨髓捐赠，说不定只是她的手段。如果真的需要，她还会这么骄傲？
顾淮渊越想越觉得不可信，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不管不顾。
楚清意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顾淮渊的嘴里说出来。
以前，她只是觉得，在顾淮渊的眼中，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才会那么对她，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一条生命在顾淮渊的眼中不过如此。
她只觉得心累。
“你可以走了。”她一点也不想看到顾淮渊。
“我当然会走，以后最好不要让我也看到你。”顾淮渊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一道低弱的声音：“妈咪。”
楚清意的眼中掠过慌乱，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一一，你，你怎么出来了？”
她慌张地转身，看到女儿甚至没有穿鞋，连忙把女儿抱起，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妈咪吵醒你了，对不起，妈咪不是故意的……”
顾淮渊的脚步同样顿住，他只觉得身体仿佛僵住了一般，明明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身后那个小人儿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个奢望，奢望刚才的话，她并没有听到。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楚一一缓缓地开口，“你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位大人都后悔不已。
楚清意紧紧地抱着女儿，眼泪忍不住地往下落，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妈咪对不起你……”
“妈咪不哭。”楚一一心疼地替楚清意擦着眼泪，她懂事地说道：“妈咪，一一很好，妈咪没有对不起一一。”
她的话，仿佛是刀子一样扎在顾淮渊的心里。
他缓缓地回转过身子，楚一一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顾淮渊只觉得浑身一颤，他可以对楚清意说出更残忍的话来，可是面对孩子，就算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么样？
“一一，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顾淮渊的心里越发的恨透了楚清意，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狠心，居然用一个无辜的孩子来作筹码。
楚清意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她见女儿看向顾淮渊，有些担心：“一一……”
“妈咪，我想跟他说几句话。”楚一一打断了她的话。
楚清意犹豫了一下，可女儿满脸期待地看着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楚清意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只是这一个好字却的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回病房说。”她先把女儿抱回了病床上，随即不放心地看了看女儿，在女儿乖巧中带着保证意味的眼神里，她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她没有看顾淮渊，只是说了一句：“进去吧！”
顾淮渊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动弹。
楚清意以为他是不愿意，心里虽然不情愿，却不想让女儿失望：“只是一个孩子的心愿，你也不愿意吗？”
顾淮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还是进了病房。
楚一一坐在病床上，身上的病号服并不合身，脸上也没有什么血意，惨白的脸色，更显得眼睛大了几分。
她就这么看着他，纯粹的眼神，却让顾淮渊心里的愧疚油然而生。
“对不起！”他挣扎着开口。
没想到，楚一一却摇了摇头：“没有。”
顾淮渊错愕地看向她，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楚一一迎上她的视线，她的声音有些低，却清清楚楚地说着：“叔叔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一声叔叔，再一次让顾淮渊的心口颤了颤。
“你可以……”他想要说，你可以叫我爸爸！
他知道楚一一有多希望自己有爸爸，而且，在她的心里，应该是认定了自己是她的爸爸吧？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他怕自己给了孩子期望，反而会更让她失望。
他没有说出口，楚一一却什么都懂。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顾淮渊闭了闭眼，他不敢再看。
楚一一却无所谓地说道：“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叔叔，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应该是我误会了！”
“只是我以为你是我爸爸！”
“原来不是呀！”
楚一一说的很平静，顾淮渊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一一，对不起，其实只是我们大人之间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他想要跟一一解释：“如果你的身体真的需要叔叔帮忙，叔叔是愿意的……”
“不用的，一一很好。”楚一一打断了他的话，“叔叔，以后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顾淮渊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一一，我刚才只是……”
他只觉得心慌。
“叔叔，我累了，我想睡觉了。”楚一一已经躺回了被子里，她甚至把被子一直拉到了脸上，不想再看他。
楚清意一直在门外，女儿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闷着声，眼泪却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她的女儿，怎么能这么懂事呢？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随即进了病房。
“顾总，请吧！”她直接赶人。
顾淮渊看着被子里身子一直颤抖着的小人儿，心乱成了一团。他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他也不敢继续留下来。
等人走了，楚清意到底没有忍住，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楚一一从被子里慌张地出来。
“妈咪，你怎么了？”她想要从病床上跳下来，楚清意慌乱地起身，连忙起身抱住女儿：“妈咪没事，妈咪没事。”
楚一一没有动弹，反过来抱住了她，小声安慰：“妈咪，你不要害怕，一一没事的，一一的身体会好的。”
楚清意紧紧地抱住女儿，话都哽在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淮渊失神落魄地回到公司，他盯着眼前的合同，脑子里浮现的却都是楚一一的脸，那张小脸上本该是生动的笑脸，可是她看着自己，冷漠地说以后不要再见的时候，眼底分明是满满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