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陆摇全身心扑在新竹镇的工作上,新镇建设稳步推进,镇属矿企也稳中发展。忙碌中,两个月时间悄然流逝。
清明时节,细雨霏霏。
陆摇抽空回了一趟老家。
他很意外父亲和后妈都不在家。他拨通父亲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像是在某个旅游景点。
“小摇啊?什么事?我们在外面旅游呢,现在爬山呢,过几天才回去。”父亲的声音有点气喘。
“旅游?”陆摇握着电话,心里一阵发凉。
他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王强,去年买了辆宝马,养车都是负担,哪来的钱带父母旅游?钱不会凭空而来,啃老啃到头,恐怕就只有撸网贷这一条路了。
父亲明明知道王强不靠谱,却依旧如此偏心,这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望。
“那你们好好玩吧。”陆摇挂断电话。可紧接着,父亲电话打来。
父亲道:“你那边手头不紧的话,你先给我五千块……”
要我出钱给你们旅游?你们浪吧……陆摇再次挂断电话。
“爸,你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鼠目寸光啊!”
对这个家,他最后的一点温情也几乎消磨殆尽。他不再多想,这些糟心事,与他奋斗的前路已然无关。
他默默地带上早已准备好的祭品,独自一人去了野外。
母亲的墓碑在细雨中显得格外肃穆冷清。陆摇蹲下身,仔细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那张温和的笑脸如今只能存在于记忆之中。
“妈,我来看你了。”他点燃香烛,摆上鲜花和水果,声音低沉而坚定,“儿子我现在是一个管着两三万人的镇长了。虽然官还不大,但我会继续努力,一定会当上更大的官,做出更大的事业。等儿子有能力了,一定给你在省城最好的公墓找个安静的好地方,把你迁过去,不再让你待在这冷冷清清的地方。”
他在墓前静静站了许久,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仿佛这样能洗去心头的郁结。祭奠完毕,他深深鞠了三个躬,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回到市区,陆摇换了衣服,洗漱一下,收拾好心情,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陆摇。回市里了,有空吗?想跟你喝杯茶,聊聊。”
一小时后,两人坐在江姚名下的一处环境清幽的茶楼雅间里。
窗外竹影婆娑,室内茶香袅袅。江姚亲自执壶,为陆摇斟上一杯金黄透亮的凤凰单丛。
“听说你前段时间,婉拒了我一个朋友想投到新竹镇的项目?”江姚轻啜一口茶,看似随意地问道。
陆摇点点头,坦诚相告:“是有这么回事。新竹镇现在的潜力和希望,都系于新镇项目一身。这个项目若能成功,镇子就能自己造血运转。你朋友的投资,数额不小,但目的更多是占股分红。新竹镇这块蛋糕现在还太小,分给她,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对我们镇来说,却是未来发展的根本,不能轻易让利。”
江姚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欣赏和洞察:“她倒不完全是图那点钱,更主要的是想通过投资,结交你这个朋友。”
陆摇也笑了:“姐,有你这层关系在,你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这点毋庸置疑。但也正因为是朋友,我才更不能让她投资可能亏本或者收益不大的项目。那样,我陆摇心里过意不去,也显得我办事不靠谱。”
江姚放下茶杯,看着他:“恐怕,还有别的顾虑吧?比如……你担心自己在新竹镇待不长了?”
陆摇心中暗叹,江姚的嗅觉果然敏锐。
他不再隐瞒,叹了口气道:“姐真是明察秋毫。我现在的处境确实有点尴尬。镇党委书记这个位置,我一直没能真正拿到手,这说明上面有人对我有想法,或者有别的安排。县里那个由赵立峰和周家推动的矿业平台,就差我们新竹镇的矿没被纳入版图了。我现在就是他们的不安因素。他们恐怕就等着我把新镇这个最难啃的骨头啃下来,做出政绩,然后就把我一脚踢开,换他们的人来摘果子。”
“苏倩倩不是还兼着书记吗?她没帮你争取?”江姚问。
“她提过两次,但上面都没通过。她现在也就是挂个名,实际工作都是我负责。我是有实权,无名分。”
陆摇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嘲讽,“县组织部那边,总拿我任职正科时间短、履历不够丰满说事。”
当然,陆摇也明白,苏倩倩未必会全力帮他。陆摇不对她唯命是从,不彻底倒向她们苏家,她自然不会动用核心资源为我铺路。她的支持,是有条件的。
江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陆摇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缓缓说道:“主动权不在我手里。我估计,县里很可能会在我新镇项目初见成效后,将我调离新竹镇,平调到另外一个乡镇。这或许……也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哦?”江姚来了兴趣,“你希望去哪个镇?有目标了吗?”
陆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没把握?还是不方便说?”江姚追问。
“清溪镇。”陆摇终于吐出了这三个字。
“清溪镇?”江姚微微蹙眉,回忆了一下,“那个镇子去年也受了灾,不过没你们新竹镇严重,所以关注度不高。关键是,那边到现在也没探明有像样的矿藏。你过去干什么?搞农业、搞养殖?那可比在新竹镇搞工业、搞城建难出政绩多了。你想靠这个再进一步,恐怕不容易。”她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她儿子曾在清溪镇挂职锻炼过,最终没什么发展空间。
陆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姐,你觉得那些容易出成绩、有油水的好岗位,还能轮得到我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至于为什么是清溪镇……我自然有我的考虑。”他没有明说,但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块狗头金,以及溪流溯源的方向。清溪镇,或许藏着他翻身的最大契机,如果命运眷顾的话。
江姚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从陆摇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些东西。她笑了笑,不再深究,转而说道:“这倒也是。好位置早就被盯上了。你去清溪镇,主要是为了补齐乡镇党委书记这个关键履历。凭你在新竹镇干出的政绩,只要再有一段完整的党委书记经历,进入县领导班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除非陆摇上面有更硬的背景推动,否则按部就班的话,这个过程也不会太短。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持陆摇,但动用江家核心资源为他背书,至少需要陆摇展现出能到达省厅级别的巨大潜力才行。
“姐,我的事就先聊到这儿吧,八字还没一撇呢。”陆摇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给江姚续上茶,“还是说说你吧,最近在省城和市里,有什么新鲜见闻或者值得关注的风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