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吃一块肉。
唯有农忙或者过节的时候,害怕家里出力的累坏了身子,才会拿钱去镇上割斤肉吃。
季禾带回来的肉切了一半留着做肉馅,剩下的一半全做成了红烧肉。
她虽然没来得及熬糖色,但后来趁着熊娃低头烧火,往锅里倒了一些老抽,还丢了冰块进去。
虽然味道和按照正常做的程序有些差异,可在这个不舍得吃肉的年代,已经十分美味。
可能是味道实在香,以至于大家都没舍得动筷子。
季禾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吃完后小声嘟囔:“也不难吃啊,你们怎么都不吃?”
季庆国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酒瓶。
他坐到位置上,对着一旁的肖恒道:“姑爷,陪爸喝点?”
“好。”肖恒起身拿起酒瓶给季庆国倒酒。
季禾夹了两块红烧肉放到熊娃的碗里。
“好香的,你多吃点。”
熊娃下意识看向苗慧慧。
苗慧慧有些不悦。
季禾咳嗽了一声,安抚道:“熊娃乖,吃吧,在季家没人会不给你饭吃。”
她说完又转过头和苗慧慧小声嘀咕,“妈,肖家吃饭从不让熊娃上桌,就是上桌了也吃不着好东西,桌上的饭食全由何翠花分发,谁能吃到什么,全凭她心情。”
苗慧慧怒骂,“这个烂心的玩意。”
她骂完之后半起身给熊娃夹了好几块肉,“吃饭瞅我作甚,想吃什么夹什么,我又不是母老虎。”
熊娃的头埋的低低的,但心底却没害怕,吃饭的动作反而痛快了许多。
苗慧慧心疼熊娃,一直盯着他的碗,只要他吃完了肉立马就给他夹。
在夹了第四次之后,被季禾制止了。
“妈,熊娃还小,之前肚子里也没什么油水,突然吃这么多肉会坏肚子的。
还有你们,也别一顿吃太多,以后有的是机会吃肉。”
“对对对,我闺女说的对,我记得闹饥荒的转年,乡亲们家里都缓过来不少,那阵乡亲们就总闹肚子,朱大夫也说的这话。
嘿,上过学就是不一样,我闺女懂得真多。”
苗慧慧语中尽是骄傲,季庆国也在一旁夸季禾,弄得季禾不好意思,小脸一直红扑扑的。
等大家都吃饱了饭,苗慧慧起身收拾桌子,却被季禾叫住。
“妈,先别忙,我有事说。”
苗慧慧立马坐下了,“什么事闺女,搞的这么郑重。”
季禾笑了一下,把熊娃拉起来抱在了怀里。
“我收了熊娃做干儿子。”她笑容很浓,扫视一圈,除了肖恒外苗慧慧和季庆国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肖恒这厮果然知道。
苗慧慧皱了皱眉毛,她闺女刚成婚没多久,还没个自己的孩子,怎么能收干儿子。
“妈,我很喜欢熊娃,他很乖,很听话……”
“我知道他很乖很听话,可你才多大,自己都没生过孩子,怎么能……”
“妈~你是不是担心我养不好熊娃?我知道我没生过孩子,可我就是生了不也是第一次当妈,给自己生的当妈和给熊娃当妈没什么不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
“行了,闺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咱闺女一直十分稳重老实,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季庆国难得这般正经,苗慧慧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她看熊娃,熊娃缩在季禾的怀里正怯生生的盯着她瞧。
算了,怪可怜的娃。
“行吧,我知道了。”
她说完之后起身开始捡碗,只是脸上多了一丝愁容。
当妈的当然会先为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考虑。
季禾起身捡碗,肖恒站了起来。
“我来吧,你带着熊娃去休息一会儿。”
季禾没觉得男人捡碗有什么不对,便点了头,起身带熊娃回屋。
苗慧慧端着把饭碗摞到一起,斜眼瞪季庆国。
“女婿都知道捡碗干活,你还坐在那干啥?等我给你擦嘴呢啊?”
她撸袖子,“也不是不行,我好好伺候伺候你。”
季庆国吓得一激灵,酒醒了一大半。
不停摇头,“不用,不用,不用麻烦媳妇了,我自己来。”
他起身一起捡碗,“等我捡完碗,喂完鸡自己擦就行。”
动作十分麻利,笑的一脸谄媚。
肖恒若有所思,在战火燃烧到他身上之前,迈开长腿进了厨房。
等收拾完,肖恒出去上工去了。
他虽然去的晚,但干的活却一点都不少,等天黑下工的时候,他已经干满了十工分。
石文山对他这个后生向来满意,又因为他当过兵,更多了几分敬重。
肖恒还工具的时候,石文山把他叫到了一边:
“肖二啊,分家了,想好以后怎么过了吗?”
肖恒感受到石文山的关心,倒是没冷着脸。
“我想盖个房子。”
“对,得先盖房子,过日子哪能没有个窝呢!”石文山点头笑,“你想在哪盖?咱们村子空着的宅基地还挺多,不过也得向上面申报,你快点决定,我也早点帮你报上去。
上面忙的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审批下来,但你也别闲着,盖房子用的东西多着呢,你得提前准备出来。”
石文山可怜肖恒的身世,没爹没娘,现在倒是有老丈人丈母娘。
可也不好什么事都麻烦媳妇娘家那边,时间长了该让人看不起了。
他是大队长,该着多操心一些。
“你放心,等你盖房子的时候,人手绝对够用。”
这也算是一种保证了,肖恒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谢谢石叔。”
石文山点头,把烟杆子摸出来也不点火叼在嘴里,
“不用客气,你爹活着的时候也没少照顾我。
哎,要是你爹活着,事情哪能闹成这样。”
提到肖父,肖恒眸色柔和,但还是没说什么。
石文山知道他的性子,小的时候还很好动活泼,那事发生之后就变成了沉闷性子。
他拍拍肖恒的胳膊,叼着烟杆走了。
肖恒望着远山青葱,目光深邃,微风拂面,吹散了他的呢喃。
“要是爹活着……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