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季禾去了县城。
这两日为了熊娃的事情，她都没去纺织厂和钢铁厂报到。
虽然两个厂长对她没有硬性要求，但是吧，只签个到的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做做样子的。
等她一走，肖恒由赵团长推着轮椅也出了季家的房门。
他先去了一趟石家，取了宅基地审批文件。
转身又去了一趟肖家。
孔杰瞧见他过来，扔了手里的斧头，搓手向他走过来。
男人之间说话向来直接，孔杰也没掖着藏着，把他让赵莹做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事怪我，我想多了。”
肖恒从赵团长要了一根烟递过去，“没事，别放在心上，小禾只会感谢你们，不会怪你们。”
孔杰稍稍松了一口气，瞅了一眼肖家的大门。
“你们分家没多久，肖华回来过一趟，听动静他和肖烨吵起来了，话里话外责怪肖烨做的不对，不应该分家。”
孔杰没舍得点燃香烟，将香烟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下夹在了耳朵后面。
“你三弟对你还是不错的。”
肖恒眸子幽深，“也许吧。”
他的声音极淡，孔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他也没纠结，“你进去吧，我回了，你和弟妹说一声，她说的那事我应了，工钱也不用给那么高，就每天供三顿饭就行。”
肖恒没应，“这事你自己和她说，我家只有她做我主的分，没有我做她主的。”
突然被秀了一脸，孔杰笑骂了一声，“我闺女都能打酱油了。”
肖恒：“……”
他不想听，让赵团长推她进肖家的门。
不一会，肖家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肖恒再出来时，一只手牵着熊娃。
熊娃刚从河里摸鱼回来，身上的旧衣服全是泥水。
他激动极了，“舅，是我妈让你来接我的吗？”
肖恒瞅了一眼他的衣服，又看向追出来眼泪潺潺的肖月。
“我听说你昨天去镇子上给熊娃买衣裳？”
肖月眼泪汹涌，“二弟，你难道真要这么绝情？”
肖恒眸子冷了几许，“话我已经说清楚了，那个男人不可靠，他虽然有钱，但那些钱来路可不干净，早晚得进去，你带熊娃走，难道想要害死他？”
肖月摇头，“没有，我没有，我是他亲妈，我怎么可能害他。”
肖恒转头看熊娃，“你妈给你买的衣服呢？”
熊娃瞅了一眼肖月，肖恒呵斥一声，“你妈妈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娘们唧唧的不吭声可不是男子汉所为。”
熊娃想起季禾，腰板立马挺得笔直，大声回道：“她给我买的衣服太大，我穿不下，全让她和姥姥给柱子穿了。”
肖恒侧头，“姐，昨天你可是带着熊娃去的镇上……”
肖月神色讪讪，“我，我这不是想着买的大两号能多穿两年么。”
肖恒嗤笑一声，转头又看熊娃，“你妈妈给你买的，你为什么不穿？”
熊娃憋嘴，“妈妈给我买的衣服太好看了，我舍不得。”
肖恒没再说话，拉着熊娃往外去。
肖月想要跟上，肖恒出声，“姐，如果你真的爱自己的孩子，就让我带他走。”
肖月不知道肖恒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熊娃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她抬手看向手掌心中的中药方子，肖恒说这个药方能养好她的身子让她怀上孩子。
如果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那她和那个男人生一个两人共有的孩子岂不是更能名正言顺继承那个男人的家产。
她不知道肖恒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但她觉得肖恒说的对。
熊娃到底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就算记在了他的名下，那个男人也不一定能真心把家产交给熊娃。
她顿住脚步的功夫，肖恒和熊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肖家的大门口。
她没再去追，而是拿着药方去了县城。
这边晚上季禾回到家，看到守在大门口等着她回来的熊娃，她激动的直掉眼泪。
熊娃抱着她的腿好一顿哭，季禾嫌弃的推开他的小脑袋，“别哭了，太丑。”
“哇，妈妈，我好想你。”
季禾嘴角上钩，眼泪直流，却又用手推他的小脑袋，“真别哭了，你鼻涕蹭我一身，太埋汰了。”
熊娃眨巴眨巴眼睛脑袋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点，然后继续撕心裂肺的哭。
他真的太想妈妈了。
季禾拎他进屋，熊娃把他弄脏的衣服拿给季禾看。
“妈妈，衣服脏了，这里还坏了一个口子，这件不能要了。”
季禾扫视他的行礼，走时带走的东西全都拿了回来，除此之外，没多一件。
熊娃又说：“妈妈，那个女人对我一点都不好，她说给我买新衣服，可是衣服全都太大了，我穿不了，最后全让她给了柱子。
妈妈，她还让我听话，不听话就会用力的打我的屁股，
妈妈，她还说给我找了一个有钱的后爸，让我见了后爸就叫爸爸，还教我怎么哭。
妈妈，她真的是我亲妈吗？妈妈，我真的那么不好吗？”
季禾心疼不已，很想回他一句不是，可她说不出那样伤人的话。
她搂着熊娃，“熊娃啊，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工作是不需要学习就能做的吗？”
“是父母哦！”
熊娃睁大了眼睛，季禾怜爱的摸他的脑袋，“你想想，那些生了孩子的人在成为父母之前有经过学习和实践吗？
没有对不对，他们生了孩子就成了孩子的爸爸妈妈，他们对这个工作是陌生的，甚至心里有时也是抗拒的。
所以，这会导致他们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做出一些偏颇的行为，就比如你的妈妈。
她是你的亲妈，但她更是她自己，她在爱你之前可能先爱了别人。
她不是故意的，
当然，她这样的行为，你作为她的孩子，有选择接受和不接受的权利。
毕竟，她在生下你之前，也没曾经过你的同意。
所以啊，当你感受到伤害或者伤心的时候不要自责，你没有错，你很好，知道吗？”
熊娃似懂非懂，但他此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的妈妈愿意给他讲这些话，是因为爱他。
亲妈不曾给过的关心呵护，干妈已经补上了。
他不能为了亲妈惹干妈伤心。
熊娃点头，“妈妈，我知道了，她是我亲妈，但我可以不喜欢这个亲妈。”
季禾笑，“嗯，傻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去责怪别人。”
这是她活了两辈子才想明白的道理。
亲生父母不爱她又能怎么样？
她也可以不爱他们。
在这世间，总有许多其他的东西值得她爱，等着她爱。
比如那个男人。
她微微抬头，正好与守在院中的男人四目相对。
她扬起嘴角，嘴巴未动，无声吐露，“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