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个暗影从杰克身旁走过,顿了顿后才又打开门从方才杰克闯进的那个门缝中消失在走廊外,一时间王殿内无比安静,死寂包裹着一切,从莫伊的眼中俯视而下,杰克却未曾试图想要从地面上爬起,而就是那么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泪光可以偶尔折射出穹顶上的冷月倒映在莫伊的眼上。
“你都听到了多少。”莫伊变走下石阶,边慢慢踱至杰克身边,开口的声色还是一如既往冷静无碍。
杰克只是微微动了动胳膊,就那么变成了呆子似的没有反应,直到莫伊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来俯视着自己。
“如果我这么做,你也应该不会怪我吧。”说罢,莫伊已经伸手轻轻抚摸着杰克的额头,细碎的黑发在他指尖被摩挲着,他从未像这样抚摸过儿子的头顶,或者是时间已经隔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上一次拥抱他是什么时候。
“那孩子的父母是自作自受,我没有办法不去惩罚他们,可是那个孩子却因此而躲过一场死劫……”
杰克听到这句话后,似乎开始试图起身反抗伸手抚摸自己的莫伊,却无奈无论怎么使劲力气都无法再从地上站起,身体被底下的石地紧紧吸住。
“杰克,一定要记住,理查德一家是布鲁赫的仇人,你一定要替我去杀了他们家最后那条血脉,也就是艾伦那个孩子。”
杰克感觉到自己的身下已经冒出了火,眼珠子开始在眼眶中剧烈的打着转,快要蹦了出来,连同手指都一齐冰冷颤抖起来,想要反抗翻身的全身心都浸染上了如同此刻他眼眶中那对血红色一般的怒火。可是莫伊的手却还是就那样紧紧贴在自己的头顶上不放开,他的气息,他的口气,他的神态,从他身上所传过来的一切,都在他眼旁的那潭泪水中,倒映的真真切切。
“所以为了布鲁赫,为了这一切,我不得不除掉你和他之间的所有记忆,而且我相信,理查德也一定会这么做,来消除那个孩子和你有关的所有记忆吧,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安静长大,而你,才能带着我的意志,在将来毫不犹豫的去杀了他。”
剧烈跳动的心脏,剧烈跳动的眼珠,流淌不尽泪水的眼眶,被泪水濡湿冰冷作痒的面颊。
“替我杀了那个孩子,杰克。”
冰冷弯曲的手指,留在地面上的倒影,被抚摸揉碎的发梢。
“完成你作为一代布鲁赫之子的义务和责任。”
被逐步取代的你的记忆,被葬身在大海中央的溪流,被冲刷无痕的过去。
“希望在那些和他有关的记忆消失后,你能够重生,在我的面前,成为我心中理想的布鲁赫未来的王。”
黑幕降临,掩映在我双眼,我看着一切,一切看着我,我忘记一切,一切也忘记我。
可是运命并未将我们就此放过。
“艾伦……”他来至窗前,俯视着窗外暗夜下的圣吉尔斯迷森。
我们再度相交的平行线,又一次来到了生与死的交叉口之间。
“你真的会被他们操控,来杀了我吗……”
当我再度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却还是无法改变一切,该走的终究会走,不该留下的,永远都留不下。
“你真的能看着我的眼,亲手杀了我吗……”
所以我决定放手一搏,即使此一遭过去,将背负起父皇曾经交代给我的伟大任务。
“如果你可以,那么我是否也会和你一样,杀了你。”
冷月下,明日降临的露日,再次让我想起了那一天地面上濡湿一滩的泪水,那中心倒映着的,是我从此失去任何信赖与希望的脸,还有你在世界尽头,那对开始蕴含着仇恨泉水的双眼。
在我看来,似乎一切仍是真实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还在真实存在的,并没有所谓的任何的欺瞒,日月照样昼出夜伏,仿佛除此之外,便没有了任何的法子,能够择出另外一条道路来,引领这世上人们的苦痛,我知道我也与他们别无二致,只不过终归是一个活在一栋古堡,一个是活在一个玻璃世界。
这天又是下了雪的,早起就感觉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明明是初冬的巴黎,此时此刻却已经可以让人冷的发抖打颤,我从杰克的怀中醒来,他的呼吸与心跳近在我鼻尖,我闻着听着,感受着他同我一样也共有的心脏,一时之间不禁怔了,在所有天神所创造出来的生命与物种中,无一例外的我们都拥有着同样可以来回跳动的心脏,我时常会想,这心脏竟如此不知疲倦,在我们深睡与劳倦之时,它也是一样在跳动着的,可是生命个体本身就不能如此了。
装在躯壳子里的我们,只得借由着生命尚有一息的存在,来稍微打盹儿,休息下行走累了的双走,麻木周身,好让自己能下一站可以站的更稳当些。在初从主人那里出来时,我一贯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接近杰克的,这座古堡虽然看似眼熟,可无奈在之前我便已经亲手将自己的所谓模糊且虚幻的记忆一应封闭了起来,往后恐怕是连我自己都难以解开那一道道沉重的封印了,所以圣吉尔斯的每一项事物在我的眼中便都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见到的它们,还是只是单纯的一见如故,我对它们如此,可它们或许才是真正了解实情的那一个。
我还是听闻着杰克的心跳,他的心跳我是已经听惯了的,沉稳加之浓重,仿佛每一下都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就那样支撑着自己主人的生命去如流星陨落般消耗,他的呼吸一沉一浮,亦随着那沉痛的心跳声上下摆动,轻轻洒在我的脸上,搞得我莫名作痒起来。我伸出手挠了一下眉间的空当只见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可见是每一晚都睡得有多么清浅。
“怎么这么早?”他搂过我来,将我的身子依偎在他暖热的胸膛前,我听着自己又离那心跳声更近了,于是越发听得痴呆起来,只顾着自己听着他的呼吸与心跳,连他说的究竟是些什么都不曾记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