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水的过程中，我尝试在厨房里找一些能用的食材或者香料，或许是因为林婉这两天在这住，可用的东西倒是真被我七七八八地找齐了。
我将食材和香料调配好，小心翼翼地调着火候。
似乎觉得我在厨房捣腾太久了，林婉乘着疼痛缓和的间隙，开口问我。
“裴昭，你在干什么？”林婉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带着几分虚弱与警惕。
“我在给你煮点暖身子的东西，你体寒，这样或许能舒服些。”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公事公办些，不愿让她察觉到我的复杂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随后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这两个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轻轻搅动了我心中的涟漪。
以前她从来不会对我道谢，她总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或许是病得脆弱了吧，我这么想着，努力压下心头不停冒出的奇怪心思。
不久，药汤熬好，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液体走到她身边，轻轻扶起她，让她靠在我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汤送到她嘴边。
“可能味道有些奇怪，但你忍一忍。”
她向来不喜欢吃这些，以前觉得不好吃是要发脾气的，但是今天材料有限，我没有办法复刻出之前她满意的那种味道。
担心她又作妖，我只能丑化先说前头。
出乎我的意料，她听话地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似乎是在努力适应那份苦涩。
看着她努力的样子，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竟然有一丝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悸。
我半扶着她，心脏砰砰地跳，或许她听见了，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需要……我像从前一样帮你按穴位缓解吗？”
林婉没有应答我的话，只是低头一口气将我碗里的药喝完了。
我收起碗，看着林婉缩进了沙发里，只是看上去比刚刚更好了一些。
但是看起来还是很难受，我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林婉，你确定不去医院吗？”
“不，没事，我习惯了，明天就好了。”
“你缓过来了就自己回卧室吧，我或许不方便上楼。”我边收碗筷去厨房，边给林婉留了空间。
等到我收拾妥当，再来看她，她已经有些安稳地在小憩了。
只是依然蜷着身子，眉头微簇。
我看着她的病容微微出神，她每次只有这般脆弱的时候，才显得平易近人些。
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静静看着她了，她比十年前样貌变化不大，但是给人感觉却天差地别。
是因为两颊的小小婴儿肥消减了吗。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背已经触上了她的脸颊，而她显然没有沉睡，第一时间就睁眼看向了我。
“抱歉，我想要试一试你有没有发热。”
我边说边强装淡定地将手收回，却在收回的途中被她拉住。
然后顺着她的力道向下，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还像以前一样。”
我愣住了，手心的温度透过她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熟悉。
这样的动作明明在过去的十年间，发生了无数次。
但这一次，我总觉得林婉的眼神不太一样。
她的目光太直白了，直白而空洞，她好像一个在世间踽踽独行的旅人。
孤独麻木太久太久，只是万分之一的时间里透露出，对被爱被填满的无限渴望。
本来这一份振聋发聩的期盼，如果没有被我发现，或许在明天太阳升起时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偏偏我发现了，林婉这十年间都不曾展现出的脆弱，竟然在这里，被我精准地捕捉到了。
我没有窥见过这样的林婉，所以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行动面对。
下意识地，我逃避了，我试图抽回手，却发现她握得更紧了，那是一种无声的挽留。
“裴昭，”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能不离婚吗？”
我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从我叫嚣着要离婚开始，林婉都是用强势而不容否定的态度拒绝我。
要么指责我没有资格提离婚，要么以我身边人的安慰威胁我。
这是第一次，她用了疑问句，带着一丝请求。
过去，那些甜蜜与苦涩交织的日子，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
我知道，她只是一时不清醒罢了，但我心底还是有一丝期待升起，或许在我们相爱相杀的时光里，她也舍不得我的。
我知道这样想很傻，可是这么长久的时光，我若说，我丝毫不期待爱意来临，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这十年间一直在失去，若林婉也对我有一丝恻隐之心，也能间接证明我这十年不太虚度。
这么想着，我压着嗓子问她：“为什么？”
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反问，眼眸一瞬清明了起来，闪烁了下，无所谓地开口：“不离婚，你就永远对我有救助义务，就像今天这样。”
我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期盼林婉不愿意离婚是因为突然发现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
她怎么可能对我有除了恨之外的其他感情。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像以前一般，这么跪坐在地上，用手帮她按揉着穴位，缓解她的疼痛。
在我的揉 捏下，我感觉林婉的呼吸渐渐平稳，确认她熟睡之后。
我站起身，轻轻为她盖好毯子，然后退到一旁，静静地守着她。
林婉一夜还算睡得安稳，而我本来打算雨停就走的，却也支撑不住趴在一旁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轻轻洒在我的脸上，我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林婉宁静的睡颜。她似乎还在梦中，眉头微蹙，但比昨夜舒展了许多。我起身，动作尽量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
窗外，雨已经停了，只留下湿 润的地面和偶尔滴落的水珠，宣告着昨夜的雨势。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底的复杂情绪随着这清新的空气一同排出体外。
转身回到沙发旁，我静静地看着林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