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恒举起剑冲过去,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光芒四射,再次睁开眼睛,什么都消失了。他依旧是站在寺庙的前面,石头垒造的长方形香案孤零零立在正中心的位置。夜风袭来,那些菩萨的金尊好像在隐隐露出笑意。
定是在里面了,没有再犹豫,浊恒走了进去。
拿剑的人是花川,十二三岁的少年拿着一把寒光森然的长剑,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蓝墨随瞬时拦在了柳怀风前面,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们?”
花川歪了脑袋,“大概是因为你们都该死吧。”白日里没有发现,这小和尚脖颈上竟是有一朵盛开的火红色花朵,正好从衣领处绵延出来,映衬着雪白的皮肤朝向心脏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会吞噬人心的邪魅。
“识新呢?”
花川又笑了笑,却不再回答。
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柳怀风也醒了,一眼便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蓝墨随,再看看面前拖着剑的小和尚,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真是让人怪难受的啊,竟然要死在这种地方。他笑着把蓝墨随拉了回来,“蓝兄,我柳怀风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便是结识了你这样一位朋友,今生有你,足以。”他又笑了笑,“蓝兄,若有来生,我们还做朋友。”
“柳贤弟,你……”蓝墨随惊愕地看着柳怀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柳怀风便起身扑向了小和尚,同时转身对他大喊快走。
蓝墨随怔住了,他看到血流了下来,看到了柳怀风痛苦的神色。你这傻子,你以为我是那样抛弃朋友一个人逃命的小人吗?
只是没有想到花川的力量如此大,瞬间他们两人都被弹到了地上。蓝墨随帮忙捂住柳怀风流血的伤口,花川已经走了过来。
该死该死,到底在哪?沅清你到底在哪?!一连找了好些个房间,都是没有发现浊恒的影子。刚刚与那妖物缠斗,定是已经惊动了其他,那么沅清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被殃及?他越想越是害怕,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一间房子面前。
这房子竟然亮着灯,还有些许熏香的气味飘出,这香气是沅清最为喜欢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浊恒一脚踹开了门,里面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和尚,盘腿坐在榻上打坐。见门被突然踹开,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夤夜来访,施主所为何事?”
浊恒眯了眼睛看他,“你是这里的和尚?”
那人点了点头。浊恒暗道,刚刚那妖已经被自己打伤,不可能这么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且说这里既然是寺庙,且香火鼎盛,也不可能尽是妖物,于理不合。于是他道:“你可曾见到一个极其俊美的和尚,约莫二十几岁,并非你们寺庙中人。”
那人回道:“贫僧从不出这间屋子,因此不曾见。不过近来深夜总是感觉寺庙中不甚干净,似有妖邪作祟,可能施主要找的人与此有关。”
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浊恒离开了。那和尚笑着,门自动关闭。
浊恒继续搜寻,然后他来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房间前,透过门缝,里面隐约有亮光露出。
花川举起了手中的剑,蓝墨随紧紧握住柳怀风的手,闭上了眼睛,只能听天由命了。
浊恒一脚踹开了门。
“住手!”
蓝墨随睁开眼睛,只见门前站了一个人,竟是识新。
“放了我爹爹。”识新用孩童软软糯糯的嗓音说出了这样一句大义凛然的话。
“新儿,快走。”蓝墨随喊道。
识新却又朝前走了两步,拿出柳怀风送给他的小小防身匕首对着花川,“哥哥,新儿求你不要杀我爹爹。”
花川又歪了脑袋笑了,他脖子上的红色花朵显得更加妖艳,“不可能。”他说,然后继续对向蓝墨随与柳怀风。
就在这时,一阵强大的力量涌了进来,门轰然倒下,一袭道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跃了进来,一个拂尘便将花川打倒在了地上。他还想要再动手,花川却忽地不见了。
“孽障孽障!”中年男子气得直跺脚。
识新一头扎进了蓝墨随怀里,哭了一会又想起了二爹爹还在流血,又帮蓝墨随把柳怀风抱在怀里,三人匆匆朝山下走去。算起日子,他们是昨日来的,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府里面定是都乱了套了。
浊恒站在门前,那里面卧着一堆白骨骷髅,以它扭曲的姿势跪在那里,对着门的方向。是在求情吧,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即将进入屋中的自己求情,可是它没有想到它自己并没有撑到最后的时刻。
一堆白骨而已,能有个什么用处。浊恒转身,莫非是自己想错了,这里的确是有妖作祟,可是却不是这妖掳走了沅清。他痛苦地锤着脑袋,那么沅清,你到底在哪里?
“他就要走了,你若是再不走便走不了了。”年轻的方丈睁开眼睛,笑道。
沅清从屏风后走出,“那便不走了。”他又在琴前坐下,纤细的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琴弦。
“我果真没有找错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似平静尔雅,实则……”方丈轻轻哼了一声,“狠心尖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连自己同僚的生死都可以弃之不顾。”
沅清道:“小僧说过了,前生是前生,今世是今世,前生的事情我不管,我只在乎今世。”又补充道:“小僧今世只是一个和尚。”
“你一直都是一个和尚呢。”方丈又呲了一声,释释然跳下床榻,“我不管,总之我也说过了,十五月圆之夜,我会用你祭祀,说到做到。”
沅清嗯了一声,开始弹琴,“那我便等着你了,祝你成功。”
方丈轻轻哼了一声,锁上门出去了。行至拐角处,花川捂住胸口出现了,他被那道士打伤,伤得不轻。方丈瞄了一眼他脖子上逐渐暗淡的花朵,执起他的手腕为他疗伤。
“谢谢。”花川垂着眼睛,声音极轻,黑夜仿若侵入了他的双眸,白昼里亮晶晶的眸子被生生带出了一丝沉忧。
方丈却没有再说话,大踏步走了,当真是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欠奉。花川在黑夜里站着,看了他好久好久,直到没有了影子,夜风吹得他打了个冷颤,他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今夜发生的一切将不会有人知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所有都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