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尘呢?”
浊恒自天界回来,前脚刚刚踏进门槛便问了一句。
“回尊主,戴主子说是出去找万花谷谷主散散心,没有让我们跟随。”看守的小魔头回道。
又是花念萝啊,浊恒这才哦了一声,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温水咕嘟咕嘟喝下了,淡淡地吩咐道:“派人去照顾着,别让他出了事。”
小魔头在心底里嘀咕,这六界之内哪个不知道这个人是您的心头肉,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宝贝心肝,平日里就是磕着碰着了,一不小心蹭掉一块皮,您都要大发雷霆。这里会有哪个不敢死的妖魔敢打他的主意?但是话虽然是这样说,他还是没有敢忤逆,遵命下去了。
天帝实在是个乐观好客的人,此次天界一行,单单是聊天都累得够呛。浊恒想着天帝说的那些实在是不像天帝的话,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还是拖不住疲惫的身子进去睡了一觉。
一觉睡到了傍晚,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桌子上的水杯仍旧是空的。戴尘心细,有他在的时候,桌子上总是会有着一杯温水,喝的时候恰到好处。
这便是说明戴尘仍旧没有回来了。浊恒有心先去找一找他,但是没想到却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大奎。
慧远方丈死了之后,这蛇一直就住在灵光寺中,他的这次前来,总是让浊恒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果不其然,大奎说,沅空于前天晚上圆寂了。
凡人寿命短暂,过眼云烟,从出生那一刻注定了结局。一生匆匆,都是在向死亡迈步。看惯了生死,浊恒倒也没有太过悲伤,他安抚了大奎两句话,想要留他住上几天。
大奎却像是没有听清楚他的话,避而不答,兀自道:“沅空方丈死之前在屋子里点了一盏蜡烛,蜡烛燃尽,灯油汇成了一个字—清。”
字由心生。沅清,沅空,这两个名字如此相似,若是真要论起来……浊恒想起曾经他偷偷去探望过沅空,那时的沅空已经不是小和尚了,他已经成了似模似样的老和尚,正坐在院子里打坐,身边陪着的是一个稚嫩的青衣小和尚。
小和尚看着地上的落叶问他:“师父,为什么秋天到了树叶就会掉呢?”
沅空摸了摸小和尚的头,“世事无长久,人是如此,树叶也一样。”
当初的一句世事无长久,浊恒便是看出了一二的,只是有些东西不能说,烂在肚子里一辈子,死后带进坟墓里也不能说。
浊恒一直觉得最美好的年华不是少年,而是从孩提走向少年的这一段时光。想当年曾经的沅空,在这段弥足珍贵的成长时光里,陪伴着他的,听他聒噪的唯有沅清一人吧。
罢了,浊恒也不想再去提起。
大奎沉默了一会,咳了两声,“我老了,恐怕是不能再等他这一世了。”
浊恒了然,大奎没有修成仙,这具妖身已经无法支撑着他再走下去了,经历了如此多的轮回的他们也是时候走到了尽头。
他是亲自送着大奎离开的,未加阻拦。这蛇大概是会跑到慧远的坟前,默默死去吧。就如同多年前的数不清的一次又一次死别一样,这一次是真正的死别了。死了,不说再见。
大奎走后不久,戴尘也回来了。
这些年他也长大了许多,如今正是保持着二十几岁的成年男子模样,身姿相貌,谈吐气质,和从前的沅清,莲燚,一模一样。
只要是见了他,浊恒心里就忍不住欢喜,一扫先前的阴霾,他跑过去拉起戴尘的手,“花谷主有什么好的?你怎么跑出去这么久,害得我担心一场。”
戴尘道:“就是去外面转了转而已啊。”
他伸出胳膊圈住了浊恒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下巴轻轻一抬就放在了浊恒头上。
浊恒觉得痒痒,刚想推开他,却听见他道:“阿恒,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怕分开。”
联想到先前的轮回,浊恒鼻子酸了酸,安慰他道:“有我在呢,我如今是个什么身份,普天之下我不乐意,哪个敢让我们分开。”
戴尘不说话了,只是收手将浊恒搂得更紧。
浊恒觉得有些奇怪,以前的戴尘虽然也喜欢与他亲近,但都未如今天这般深情的悲哀。可是自己明明是没有给戴尘前世的记忆的,他怕戴尘知道后,想得太多,就不会那么快乐了。这一世,他想给戴尘的很简单,两个人在一起幸福快乐就好。
“今天来的是什么人?”
戴尘忽然发问,浊恒就一五一十讲了,当然是略去了背景,直接讲了大奎和慧远的事情。
戴尘道:“唔,他们真可怜。”
浊恒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背,“不怕,我明天就去冥府走一趟,给他们来世一个圆满。”
戴尘在他脸上捏了捏,假装严肃道:“不许和那个冥王说太多话,我会吃醋的。”
“知道啦。”
浊恒咯咯咯笑了出来,这可是戴尘打翻了醋坛子了,因为冥界那位傻大个主子,还正一心一意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心上人赶紧死呢。
今日天界一行,浊恒是为莫杯三人走的,天帝老儿很豪爽,对于私自下凡投胎还滋生了情缘的那三位上仙,他只一甩长袖扔出来了一句话,哎呀,想成仙的就回来成仙,想为人的就去做人不就行了,多大点事。
浊恒当时想,仙佛又如何,还不都是从凡间上去的。况且当仙佛冷冷清清有什么好,还不如滚落红尘,来一场刻骨铭心的归凡。
比如他和他的小和尚,哈哈哈哈哈哈,他终于不负初心,成功追到手了。
还有。咳咳咳,某三位仙君大人啊,你们可要小心了,来世命途可是掌握在我们伟大的魔尊手里的,哈哈哈哈哈--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