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落弯腰吹蜡烛的姿势就凝住了。
莲燚又道:“朕喜欢亮一点,蜡烛就不要灭了。”
林远落咽了咽口水,果真就走了过去。在他坐下的时候,莲燚搂住了他,他确实是有些无措,挣扎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环住了莲燚的背。
他们在烛火摇曳,亮堂堂的屋子里静静拥抱着。不知过了好久,莲燚的嘴唇突然蜻蜓点水在林远落脖子上蹭了一下,“子君,我想要你。”
就像是汇入大海的汩汩水流,在来之前是平静幽远的,它可能经过了一望无际的山川,可能流淌过鸟语花香的森林,但是在汇入大海的那一刻,所有的激情奔涌都将一触即发。他们守着一叶扁舟在大海的风浪中翻滚,就像是海中的囚徒,悲壮而绝望。
淡色的帷帐不知在床榻哪一个晃动的瞬间被晃落了,恰好遮住了一方小小的旖旎缱绻,就若是溺死在里面也是甘之如饴。
林远落第二天醒得很早,后面传来的痛感让他实在是睡不着。起床的时候莲燚仍旧背对着他在睡,半面肩膀露在了空气里,林远落把棉被往上拉了拉,忍痛下床去洗漱。
等到他忙活完了,走去厨房端了早饭亲自给莲燚送过去。推开门,他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上面的蜡烛燃了一夜,一桌子的蜡油。
帷帐依旧是合着的,还是走之前的样子。他带着些纵容走过去坐下,用手去扳莲燚的身子,“皇上,该起床吃饭了,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因为他看到让他极为恐怖的一幕!
莲燚的面容宛如死人,两只紧闭的眼睛流出的是黑色的脓血,头下面的床铺上更是一大片污血!他害怕了,多年沙场,杀人如麻,一枪可以挑掉人大半个脑袋的人就这样怕得抖了起来。
他踉跄着站起来,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张大嘴巴,不知是想要大声叫人,还是想要大声哭出来。
但是就在这时,莲燚醒了,他像是一只鬼魅一样忽然坐了起来,可能是还没有发觉异样,他竟然就这样睁开了眼睛。林远落看清了,那是一双漆黑幽深的瞳孔,里面像是住了妖怪,望过去的时候带着某种神秘的邪恶力量。
林远落就着坐的姿势又往后挪了几步,神情是极度的恐惧。
莲燚看不到林远落,但是他歪了脑袋努力在听,然后他就像往常一样咧开嘴笑,只是那张脸实在是怖人,所以在他笑起来更是阴森,他轻轻问道:“子君是害怕朕了?”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笑嘻嘻的魔鬼。终于他大概是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可怕模样,不笑了,用手掌掩盖住脸,低下了头。
早就知道是会有这么一天的,莫杯同他说过,这凡人的肉体根本无法承受他的本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无法预测。所以在今天早上他感受到自己的异样后并未有太多惊惧,只是在感觉到林远落的情绪变化时有些难过罢了。嗯,仅仅只有一些,他觉得林远落不配。
这一刻时间被无限放大的寂静里,他很思念渊首,那个红衣的少年,肯定会温柔地亲吻着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
他默默握起了拳头,又默默松开。末了他很宽容地想,他不能要求任何人都像渊首那样对待自己,毕竟渊首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皇上,没了眼睛你还有我。”
小腿上忽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是林远落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边,在此刻将手轻轻覆盖在莲燚小腿上,他低头吻了上去,在莲燚无法看到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他站起来,手从莲燚两只胳膊下穿过去将他提起来站在床上,默不作声地找来干净的衣服为他套上,穿好了,把他脸上的血污一一擦去,找来一条白布蒙住了他的眼睛。
“早朝时间要到了,末将送皇上回宫。”
他握住了莲燚的手,拉着他一步一步朝外走。
上朝听了大臣一堆东家西家的琐事后,他下朝回了宫,眼睛依旧是看不到,不过还没有太差,他本体藏在这具身体里面,还可以透过白布看到一些模糊的东西,比如现在是莫杯站在了自己面前。
“看不到了?”莫杯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莲燚很平静地点了头,伸出左手,示意他扶住自己,“莫杯,我有点口渴。”
“哎。”莫杯也很平静地应了一声,引着他坐下了,然后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放进了他手心。
水温正好,莲燚喝了一口,他本想是趁此机会好好逗逗莫杯的,没想到他发现莫杯在把手给他后就没有动一下,他扶着桌角站在自己面前,从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洁白的腰带,下身的袍子顺垂着。
莲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只好装作喝水的样子顺势低了头,然后他就看到一大滴水砸在了地面上,晕染开,是一滴散落的湿润。
莲燚惊住了。
莫杯就是莫杯,绝对不会掉眼泪的莫杯,绝对不会表现出这样脆弱一面的莫杯。可是无形之间好像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在他触碰不到的时间空间里。
这个时刻是不适合开玩笑的。莲燚收起了心底的玩乐之意,他拉起了莫杯的手,莫杯却挣脱他跳上了桌子,半跪在桌子上凝视着他,“我知道你看得见,乖,听我的,咱们走吧,你回去做的你的佛子,我回去做我的仙君,渊首他早就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我告诉你,就算你再留下去也没用,他照样会死,照样会转世投胎,一世接着一世,你以为他身上还会残留着多少他的影子?别他妈在这自欺欺人了,我怕你最后堕了佛道,不得好死。”
莲燚沉默着,没用说话。
莫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你出来吧,在这个身体里一定很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