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直在下,纷纷扬扬的,皇城白茫茫一片,不知愁的孩童滚着雪球在大街上玩闹,大人们则裹紧衣服忙碌,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纵横交错的脚印。
暖房里,火炭噼里啪啦响,浊恒实在是受不了这闷死人的地方了,所以沅清前脚刚走,他便歪歪扭扭跳下床榻,四只小肉爪子并用的朝着门冲去,然后只觉眼前一黑,他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腿上。
“哎呦,这小模样长的,可真是惹人疼。”
陆盏放声大笑起来,抱起幼虎就进了屋。
浊恒:“……”
“啧啧,瞧瞧瞧瞧,这炭火,这金丝锦被,这进贡的上好水果,啧啧啧。”陆盏抱着浊恒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国师对你可真是好!羡慕不来羡慕不来啊。”
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弄得浊恒很不舒服,后果就是幼虎张大嘴巴在人胳膊上咬了一口。可是它牙口不全,这一幕看在陆盏眼里就当做是狗崽一般的示好撒娇了。于是他说话动作就更加温柔了,抱起幼虎四目相对,竟然把脸凑过去蹭了蹭。
浊恒:“……”快来人,把这厮给我拖出去,恶心死了!
或许是幼虎太不配合了,陆盏就支开了窗户,自己就抱着幼虎坐了上去,让幼虎看得到外面的风景。
退而求其次吧,浊恒于是就老实了一些。
陆盏是个碎嘴巴,以前待在一处的时候,浊恒就不止一次地想,就凭这厮的三寸不烂之舌,不去当个说客还真是屈才了。
“恒啊。”陆盏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幼虎的背,然后一本正经道:“你这个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哈哈哈哈哈哈--”
浊恒虎瞪了他一眼,但是你还别说,陆盏还真就给他说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沅清被抓,但是其实并未被留在白熊都城,鹿澜已经带兵压着沅清去了大弈。骑玉,也就是白熊国的王留在都城拖延浊恒,只要等到鹿澜的大军攻破了大弈,这边再怎么着,也是已经晚了,大弈就是他们手中煮熟了的鸭子还能逃到哪里去。
“只是可惜了鹿澜。”他说到这里,似乎有所感触:“就这样自杀了。”
浊恒用脑袋拱了拱他,示意他接着说。
陆盏低头看了浊恒半晌,忽然就笑了:“也不知道你这只妖到底是有多大能耐,自己一个人闹翻了一座城。”
魔剑出世,红衣少年凭借一己之力掀翻白熊都城。鹿澜所带领的军队也遭受了林蓦的抵抗,可怜他一代巫师,灵力倾注用到控制白熊军团上,几欲耗尽。林蓦却是个疯子,带着六万的军队不要命地打,据当时一起的小兵回忆,大概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将军,所有人才会受起感染,一起发了一次疯吧。不过还好,他们赢了。
“蓝柳二位兄弟一直未归,你们又迟迟没有消息,我放心不下就来看看。”陆盏笑笑:“然后就把你捡回来了,你还别说,当时你那个要死的样子足足把我吓了一跳。”
鹿澜战败,骑玉战败,心有感应一般,二人同时自杀而亡。
他们的子民随之而去,真的是一国同心,要死都要一起死。
似乎感觉到了浊恒的低落情绪,陆盏又道:“你也不用这样,白熊国是个冰川上的国家,白熊军团又是靠巫师一手操控,可是近年来他们的冰川在急剧融化,就算没有你,他们找不到新的住所,一样会死。”
这就是为何鹿澜一定要攻下大弈的原因吗?浊恒暗道,就如他所想的一般,这些战争,本就没有是非对错之分,要说起道理,每一方都能说出一大堆来。
可惜,原本只想置身事外的自己,还是稀里糊涂卷进来了,还阴差阳错解了大弈之危。鬼知道他是真的都忘记了啊!!!
正在这时,沅清回来了,伞被他随手放在门外,一进来就瞧见了陆盏正抱着幼虎坐在窗户上,他笑了笑:“陆御史什么时候来的?”
陆盏起身,把幼虎递给他,笑道:“得了,你来了我就该走了,去瞧瞧蓝柳那两个智商只有三岁的混球,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蓝墨随和柳怀风是在白熊都城内被找到的,在他们奄奄一息之际,是途径的鹿澜救了他们。
沅清垂下眼皮望着浊恒,笑了。
就这样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在此期间,雪是没有一点停的迹象,老百姓们终于开始惶恐不安了,就连不知事的孩子也好像也从他们的爹娘眼中感到了某种情绪,变得乖巧了许多,不再没心没肺地推着雪球在大街上跑了。
雪灾?这明年可是要饿死的节奏。
国师府前跪了一地又一地的百姓,求着沅清登上摘星楼作法,让这该死的大雪赶紧停了去。沅清便也顺从了,摘星楼作法也作了几次。
可是效果并不明显,有时候会停上一会,有时候会稍微变小一点,但是通常都不会持久。沅清却并未异样,他每天依旧是闲了就来这暖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好像根本不关心外面雪灾到底是成什么样子似的。
浊恒用头拱拱他的手心,沅清就笑着揉揉它的老虎脑袋,然后再望着窗外。浊恒敏锐地感受到,沅清是不开心的,但是究竟是因为这场他无能为力的雪灾,还是其他,他想不透彻。他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沅清,或者努力地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快点变回人身。
沅清的冷静有时候甚至让他感到恐惧,比如说偶尔他也会抱着自己出去,毫无意外,打开门的时候定是跪了一地的大雪人,小雪人,浊恒看了都是动容的,可是沅清却一次又一次地视而不见,仿若在他眼中这铺天盖地的雪白并未有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带了……欣喜的。
自古谣言都爱出于祸乱,雪灾折腾久了,不知是从哪位高知嘴中就传出了这样一种说法,说是皇城中有妖为患,这场雪灾就是苍天降下来示警的。
这股子谣言就从陆盏这厮的大嘴巴里传到浊恒这里来了,浊恒当然不认为会是自己,但是他担心沅清的想法,于是在一天午后,他咬了沅清的手指。
沅清略带错愕地低头一瞧,失笑:“我知道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