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恒跟着一把兴奋异常的剑在梦泽湖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他道:“这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你小子可别骗我,不然本尊回去埋了你。”
承影讨好地蹭蹭他的脸,然后剑身凛然一立,威风凛凛地站在了一块石头上。
浊恒蹲下身子,盯着它身下这块石头看了半天,歪着头问道:“这是……”’
他还尚未说完,承影剑又是一阵疯狂点头,如果是个人,已经接近癫狂状态。
浊恒就把他拨开,拿起了那块貌不惊人的石头,放在眼睛瞎端详片刻,一本正经评价道:“果然是块好石头,简直是鹤立鸡群。”
然后他就捧着这块石头走了,还大为开心奖赏了承影一番。
二十年光阴,正如沅清当初所说,奕祥会成为最伟大的王,如今的大弈在他的带领下今非昔比,国力强盛,已是各国之首。
这天蓝墨随下朝回来,在路边买了两碗混沌,打包了带回家去吃。识新已经长大了,十八岁时夺得科举状元,为官之后更是忙得不得了,几个月前南方发生水患,他被皇上派去治理水患去了,所以家里就只有柳怀风一个人。
“我回来了。”
娴熟地推开房门,他将两碗混沌放在了桌子上。
“哇,好香啊。”
柳怀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狗一样嗅着味道一屁股坐在桌子边,朝混沌伸出了魔爪。
这人也就在自己面前这样没皮没脸没形象了,蓝墨随见怪不怪,他拍开了柳怀风的爪子,亲自动手将混沌倒在了汤碗里,然后将其中一份推在了柳怀风面前。
两人默不作声,低着头呼呼噜噜将汤都喝了个见底。
吃饱了,柳怀风打了个饱嗝,站起来要往外走。
蓝墨随立刻拉住了他的胳膊,“坐下。”
柳怀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身前,可怜巴巴道:“就让我出去一次嘛,在这屋子里都要闷死了。”
蓝墨随不理他,强势地推着他朝屋子里走,直到把他摁坐在了床上才放开了手,严肃道:“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总是要我忙前忙后的伺候,等哪天我死了,没了你就算是清净了。”
柳怀风看着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过来,就明白他这纯属是唠叨病又犯了,也不在意,只是在他把水递过来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俯身在上面蹭了蹭,“我不过是有点风寒,不要担心啦。”
蓝墨随垂眸,看到趴在自己手上的毛茸茸脑袋,心里蓦地一软,掌心覆盖在了柳怀风脑袋上,叹气道:“怀风,我们都不年轻了,身子骨也比不得从前,你知道吗?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怕我先走?”
柳怀风笑嘻嘻地扬起头,眼看着蓝墨随脸一红又要甩手了,他忙道:“好了好了,不生气,我向你保证,你蓝墨随这一辈子一定会死在我柳怀风前面!”
蓝墨随被气笑了,扬起手要打他。
柳怀风趁机一躲,猫着要跳上了床,两个几十岁的人了,就这样在床上玩闹起来了,返璞归真,宛如孩童。
浊恒揣着他怀里的石头敲响了蓝府的大门,因为二十年未出现,他还十分客套地在路上买了一篮子鲜果。
殊不知他这突然到来,可是把蓝墨随和柳怀风两个人震惊了个外焦里嫩,两个人足足看了浊恒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拉了他往屋子里走。
一番语无伦次的寒暄之后,蓝墨随笑了一下,道:“浊恒兄……”说完又觉得不妥,眼下浊恒依旧是从前的年轻模样,他们倒是已经有了白发,脸上染了风霜,这三个字的称呼叫出来确实是有些别扭。
浊恒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叫我阿恒就行,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来看看你们而已。”
柳怀风道:“我们可不像你会有多少个二十年,既然这来都来了,就多住一段时间吧。”
浊恒开开心心应了好。
他就这样在蓝府里住下了,并且在屋子里找了一块风水宝地,郑重万分地将石头放了进去,有事没事就摸一摸看一看,再说上几句话。
大弈还是可以看到从前的模样的,比如说那街上摆摊的福伯,总是乐呵呵的羊肉汤老板,虽然年纪都已经很大了,身上那股子烟火气也总是暖洋洋的。怕吓到他们,浊恒并未现身。他停留了一会,散步去了国师府,如今的国师府只能用破败两个字来形容了。
听说还是皇上下了命令,谁都不许动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这国师府才残留了下来,只不过还是禁不住时光的洗礼,再二十年的时光里逐渐斑驳破碎。
原来绑着的半块金鱼玉坠已经不见了,可能是彻底碎成了粉末,也可能是被掩埋在了泥土深层,如今正在某处安静沉睡。
最绚丽的是院子里的陀罗花,不知道是不是花念萝曾经来过。
浊恒在这里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大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他带着三分期待回头去看,然后就看到了呆立在门口的半老人妇。
“云柚,我回来了。”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来人确实是云柚,她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富商,富商待他很好,这些年她也没有吃什么苦,唯一挂念在心的就仅仅是这一桩心愿,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看上一看,幻想着或许某一天,当她打开门的时候,会有人站在或坐在院子里,回过头对她微笑。
云柚擦了擦眼泪,施了淡粉的脸依旧是好看的,是只有岁月沉淀才能熏染出来的静好。
二十年可以带走很多东西,也可以加深很多东西。云柚问浊恒,沅清国师哪里去了?浊恒就回他,沅清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呢,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告别了云柚,离开了国师府,浊恒在城中闲逛了半日,挂念着房间里“孤独的沅清”,就打道回府了。
他这一趟来,本就是带着“沅清”随意逛逛,未曾想要在这里待上太多时间,所以又在这里待了几天后就告辞而去了。
现在的沅清不能说话,也不能回应他,他能做的,想做的,就仅仅是带着他走遍千山万水,来弥补过去的失去的所有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