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是你吗?”
奕祥咽了咽口水,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掀开了布幔。
凄冷的风猛然灌入,下一刻奕祥痛苦地抱住脑袋,跌坐在了地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巨大铜镜,映出的只有自己孤零零如鬼魅般的身影。
这不是皇宫,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皇宫。
他只是一个误入了别人坟墓的游魂,拼了命想要跑出去,却还是被人扼死了咽喉,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去。从出生开始,他就必须留在这座巨大的坟墓,做他孤独的,了无生气的,已经死亡的,甚至尸体已经腐烂生蛆的皇。
门前两个宫女僵硬地对视一眼,手里的茜纱宫灯忽明忽暗。
这时,宫殿里忽然就响起了呜呜的哭声,似远似近,分不清方向。奕祥抬头望了一圈,猛然站起身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毫不犹豫地扯下白色的几乎遮盖了整个视线的白色布幔,那里是一扇窗,一个满身白衣的女人畏缩在窗子下,从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
“母后!”奕祥奔过去,蹲在地上看着她,心情顿时复杂难言,“对不起母后,孩儿现在才来看你。”他抓住女人颤抖冰冷的双手,谁知却触摸到了一手粘腻。
是血。
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都是血,四周都是血!
贱子!坏人!夺我儿皇位者,杀杀杀!血色的手掌印,狰狞恐怖的字体,奕祥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不,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可怕了,一定不会的!那个他从小就视为最圣洁高贵的存在,一定会永远做他的支持者!
血丝逐渐漫上他的眼球,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向太后:“告诉我,是谁害的你?”
一直都半疯半傻的太后却在这一刻笑了,惨白的脸扯动,口齿清晰地说出了两个字。
奕祥彻底崩溃了,怎么可能!不会的,你这个坏女人,你肯定是在说谎!你害了我一辈子了,你肯定是想继续害我,肯定是这样的!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死!!都下地狱去吧!!
心疼,疼疼疼疼疼疼,像被人用刀生生剜掉了一块,他蜷缩着身体死命捂住胸口,灭顶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来气。
“皇上!”
是谁?林蓦吗?他迷迷糊糊看去,哦,不是,原来是你来了啊。
大太监端了安神的药来,司徒云峥接了,走到奕祥身边坐下,“皇上,太医说了您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要多歇息才是。”
奕祥喝了送到嘴边的药,世家大族之事刚歇,白熊国的事情还迫在眉睫,眼下又出来这样一件直戳心窝子的事情,让他怎么安心?
司徒望着他道:“皇上,若是太后的事情真是国师所为,您打算怎么做?”见奕祥狐疑地看着他,又道:“是皇上您在睡着时说的。”
奕祥这才收回视线,淡淡道:“先暗中查查吧,看看是否属实再论。”
司徒笑了笑,“先把药喝了吧。”
“沅清沅清沅清。”浊恒一大早就满院子跑着,推开了沅清的房门。
沅清刚刚从床上坐起来,正坐在床头穿鞋子,一瞧见浊恒进来,疑惑地抬头道:“怎么了?”
浊恒老实道:“司徒说那小皇上病了,我想你历来最关心他了,这就一早来找你了。”
不过沅清的关注点倒没在这,他道:“司徒云峥?你和他很熟悉吗?”
浊恒点头,并不否认。
沅清这才起身,拿了衣服,边穿边笑道:“无妨,不用担心,眼下还是以查白熊国的事情为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司徒太傅也是可怜人,浊恒兄无事便去陪陪他吧。”
浊恒点头应承。
说干就干,带上小跟班成离就去把司徒从皇宫里拉了出来,一路上司徒也会同他说几句话,笑上几声,看起来终于是比从前闷闷郁郁的样子好太多了,浊恒看在眼里觉得很是欣慰。
三人坐在福伯的豆花摊上聊天,成离托着脑袋四处张望,浊恒就望着一脸随意,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司徒道:“司徒啊,那小皇上对你好不好?”一些风言风语他也是听过的。
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司徒莞尔一笑,“好,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浊恒道,顺手对福伯一招手,“福伯,我还要一碗豆花。”
司徒转头看他:“那我的师父啊,你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徒弟呢?不是说好你要教我武功的吗?”俏皮一笑,露出了两个漂亮的小虎牙。
浊恒一拍脑袋:“哈哈哈哈哈,差点忘了你还是我的小徒弟呢。”
这时不远处的人群里突然发生了一些躁动,浊恒最先注意到,三人便一起去看看,挤开拥挤的人群才发现,哎呦,好家伙,竟然是一只落单的奴鸦,这小家伙丑萌丑萌的,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双手叉腰对四周围观的人们扯开嗓子大骂。
或许是觉得这小东西没有什么危害性,人们非但不怕,还有人提议干脆宰了回家吃吃看,说不定这东西还是个大补呢。
一听这话奴鸦就更生气了,骂道:“老子呀呀的几千岁了,吃我,也不怕吃死你们!”
但是浊恒知道他也就是嘴上厉害了,这只奴鸦明显受了重伤才落单的。但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成离倒是抢先一步出去了,一手拎起了这哇哇乱叫的小东西,戳了戳他肚子,“嘿嘿,你们这些坏东西落到我手里吧。”
奴鸦瞪眼睛,可惜无奈手短脚短,怎么也够不着成离。
奴鸦就交给成离处置了,但是有一件事浊恒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最近的奴鸦是越来越多了,还有那白衣白发时不时出没的魔物,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难道还是为了沅清?可是今天这只落单的奴鸦明显是受了伤的,他们又是被谁所伤?
司徒见他挠头,一脸困惑的样子,问道:“师父这是想到什么了?如此苦恼?”
浊恒道:“有一些事情总是想不通,憋在心里感觉难受。”
“没关系的。”司徒答道:“无论如何,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秘密终会被挖出,所有的所有有一天统统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
这话可真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说出来的,浊恒望着司徒,突然伸手打了下他的脑门,“小孩子,搞这么深沉做什么?开开心心才是啊~”
司徒:“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