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悦白的提议,陆政桀并不惊讶,他知道小孩儿一向聪慧,且不自怨自艾,发现问题时总能自己找到突破口,有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果敢。
“四叔,我之前看过心理医生。”
“你说过。”
夏悦白怔了下,点点头,“对,我跟你说过,医生叔叔是我爸的同学,前后在他那儿医治了两年,最开始因为不能坚持吃药总被他骂。”
陆政桀蹙眉,眼里带着心疼。
伸手勾勾她的下巴,“你那时候才高中吧,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孩,他也舍得骂?”
“嗯,因为不想吃药,我试过各种办法,比如把药片丢进马桶,偷偷放到隔壁病房的花盆下,或者给病友糖果让她帮我吃,但是每回都能被他发现。”
“......”
陆政桀心说,不愧是你,生病也不得安生。
他又问,“之后呢?你是怎么痊愈的?”
夏悦白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我有个朋友叫沈逸,那时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有天他突然出现在病房,给我带了一盒奇形怪状的石头。”
她说着,手指勾着陆政桀的小指,细细把玩着,又过了会,才继续说道,“他告诉我,那段时间他去了很多国家,每到一个地方,就为我捡一块石头。”
“......”
“他说这个世界天高海阔,我不能做自己的囚徒。”
陆政桀听着,既心疼,又隐约觉得心尖发酸,夏悦白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讲述着过去的一切,可他却从里面感觉到刀子割肉般的痛。
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岁月,每每想起,总还会是遗憾。
“宝贝,你真勇敢。”
“是吧?我也觉得。”
“你这次不找那位医生叔叔,是因为什么原因?”
“怕我爸知道,虽然说记忆被消除这种事很荒诞,但如果是真的,那一定与我妈妈的死有关,更或者与高峰也拖不了干系。”
夏悦白轻声叹气,“他们既然选择隐瞒,我爸一定是知情者。”
“不错,脑子转的还挺快。”
“学霸的必备技能。”
“不经夸。”
陆政桀看着她,正色道,“小白,我可以帮你约一位权威的心理专家,也能保证你爸他们不会知道,但是这次必须有我陪同。”
“好。”
夏悦白抱着他的肩,“四叔,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她笑着在陆政桀的后颈处摸了摸,“我应该没有说过吧?从遇见你开始,我做噩梦的次数已经减少很多了。”
“......”
“四叔,与你在一起我很安心,我总觉得那些你没来的岁月,我经历过得种种,就好像升级打怪般,穿过炮火与硝烟与你相见。”
不得不说。
夏悦白这番话让陆某人的心,像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如初。
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目光深沉,柔情四溢,“小白,往后的日子,四叔能让你更开心。”
“我相信。”
一小时后。
盛泽疗养院。
凉亭里,陆风正在与人博弈,手里捏着枚棋子,锐利的眸子盯着棋盘,迟迟未动,老太太则坐在躺椅里听着戏曲,那画面别提多和谐了。
不远处。
夏悦白他们正往过来走,见此,好生羡慕道,“这简直就是我羡慕的老年生活啊。”
“你?”
陆政桀含笑瞥了她一眼,“小白,你老了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我为什么不能?”
“太闹腾。”
“......”
夏悦白二话不说,上手掐着他的胳膊,威胁道,“你给我好好说话,等我那么老时,四叔你应该走不动了吧?想不想让我给你推轮椅啊?”
“......”
陆政桀这二十多年的气,全在夏悦白这里受了。
他挑挑眉,冷笑着道,“你不愿意也行,到那时候我就找几位年轻的俊男靓女当保姆,每天有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晃悠,也挺好,是不是?”
“好个屁。”
夏悦白忍不住爆粗口,“你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算是警告吗?”
“是威胁。”
“哦,那罢了,”陆政桀看着她,目光如炬,“四叔争取老得慢些,到那时,带着我的老太婆环游世界,把我们的来时路再走一遍。”
此时。
骄阳穿过树梢落在两人肩上,为誓言裹上层金灿灿的外衣,风吹过,仿佛他们已经过完了这一生。
大抵。
这便是一眼万年。
夏悦白牵着他的手,“我答应你。”
这时。
凉亭下,陆风洪亮的声音响起,“小白,爷爷这局都要完了,你们还过来吗?”
“......”
夏悦白脸色微红,由着陆政桀拉着她往那边走进,等走近了,她将礼物放在桌上,“爷爷,奶奶,这是店里出的新品你们尝尝。”
陆风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笑容深了几分,没说什么。
倒是坐在他对面的棋友,爽朗开口,问,“这就是幺儿的小媳妇?”
夏悦白,“......”
“小姑娘模样长得周正,不错,政桀,你这回威风的很啊,让我们这些老头子刮目相看,不光事业有拼劲,感情方面也处理的好。”
“萧爷爷,您说笑了,晚辈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萧?
夏悦白顿了下,目光再次落在这位老头身上,他瘦长脸型,眉骨突出,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犀利,看人时虽笑着,却有几分倨傲。
与陆风的平易近人,形成极大的反差。
他应该就是萧伟忠?
果然。
陆政桀握握她的手,介绍说,“小白,这是萧爷爷,萧筱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话落。
萧伟忠冷哼一声,“政桀啊,你是专检爷爷爱听的说,筱筱这么多年我是捧在手心里疼啊,这丫头一根筋家里人的话都不听,就认准了你。”
他这话说的不避人。
在场的气氛,倏然冷了几分。
陆风端着茶杯,垂目品着茶,嘴边的笑意敛了下去,再看老太太,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摆明了将不待见的心思写在脸上。
害。
夏悦白总算明白萧筱为什么喜欢阴阳怪气,弄了半天是遗传啊,她本来听了萧伟忠的话还挺郁闷,这会倒是突然心思舒畅起来。
暗道:这位爷爷,我看你今天能说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