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宝……?”
洛镇悲愕然无比:“你叫我什么,你好了,不傻了?”
洛然嗯了声,不等她说,陆意昭就快速把发生过的事都跟洛镇悲说了。
洛镇悲听着,原先因为伤势疼得呲牙咧嘴的脸色,五颜六色都过了一遍。
“老神仙预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洛镇悲震撼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然宝,你可还梦见更多的事?比如……洛家之后,可有翻案?”
皇帝已经老了,若是新帝上位,一定会查处冤假错案,他在想,会否到时的洛家……
洛镇悲眼带希冀看向洛然,洛然的心,顿时如被碾过一般疼。
因为事已至此,洛镇悲却还对他守护的国和君,心怀期望……
洛然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许久,她抬起了小脑袋,选择坦诚道:“爹爹,在然宝的梦里,洛家的人全都死了,包括然宝。”
史书上,洛家人尽数死于流放,在他们死后五六年,文朝新帝登基上位。
然而这位新帝却更不像样,他信任林自空,每日沉迷酒色,最后导致了文朝灭亡。
而改朝换代之后,洛家才被敬佩其所为的新朝新帝翻案,他依照洛家流放路线,收集了洛家零零散散的尸骨安葬,这才有了后世的洛氏墓。
可就是这,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听到洛然的话,洛镇悲的眼光骤然黯淡了下去。
洛然看着,叹了一声,刚想安慰他,暴室的门外忽然传来了响动。
“相爷来啦?小人这就给您开门。”
是林自空!
看了眼洛镇悲浑身的伤,陆意昭拔出腰间的软剑:“我去杀了他……!”
“别!”
洛镇悲浑身一紧,忙拦住陆意昭,“别动手,如今洛家有胜仗在身,就算被诬陷也只是抄家流放,你要是在宫中动手被发现,洛家必然满门抄斩!”
洛镇悲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了净身房的一个角落:“那边是放条凳的地方,你们躲进去,别出声!”
陆意昭迟疑,洛镇悲低喝:“快去!”
陆意昭咬牙,一把抱起洛然躲进角落。
条凳堆在墙角,陆意昭揣着洛然躲在后头,从缝隙里看到林自空进了门。
看到洛镇悲睁开眼,林自空摸着八字胡嘲讽道:“大人居然还活着啊,我还以为,昨日那般酷刑下,大人会熬不过去?”
洛镇悲冷笑:“狗都还能叫,本将军怎会死?”
林自空眉心一抽,抬手拦住了身后想要动手的奴才,在洛镇悲面前蹲了下来。
“洛镇悲,我不跟你呈口舌,我只问你最后一遍,洛家通敌的认罪书,你认,还是不认?”
洛镇悲一口血沫啐在林自空脸上:“你爹我不认!”
林自空万万没想到洛镇悲会有这种举动,指尖抹掉血痰,他脸色剧变,一巴掌抽在了洛镇悲脸上。
“狗东西,阶下囚了还嘴硬,好,我就看看你还能硬多久!”
林自空黑着脸拔开了蚂蝗罐子,对身后的奴才示意。
奴才得令,上前揪住洛镇悲背上和血肉粘在一起的布料,唰一下用力撕开!
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血肉模糊,洛镇悲闷哼一声,冷汗坠地。
不等他再反应,林自空猛地小罐子扣倒在了洛镇悲的背上!
数条蚂蝗幼仔爬了出来,它们最是嗜血,嗅到血的气息,成群结队开始爬动,口器狠狠的撕咬下洛镇悲的肉。
“唔!……”
洛镇悲痛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汗水如瀑布一样淌下。
陆意昭和洛然缩在角落,看见这一幕,满脸是泪。
林自空冷漠发笑:“洛镇悲,你不是能说会道吗,怎么,现在不会说,不会叫了?”
洛镇悲盯着他,紧紧咬住牙:“我……洛家……绝不低头……”
林自空眯眼:“是么,那这样呢?”
接过奴才递来的匕首,林自空一把划开了洛镇悲背上的血肉,将剩下的所有蚂蝗倒进了洛镇悲的伤处!
血涌出伤口,蚂蝗顺着血液钻进去,钻心之痛,洛镇悲身子震动,带着条凳一起摔倒在地!
他不断抽搐,眼睛却死死盯着洛然的藏身处,吼道:“我不会叫……你们,别想让我……屈服……!”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洛然和陆意昭却清楚的知道,他是在提醒她们,不要被发现!
因为一旦发现,洛家再无生机!
陆意昭泪如雨下,她一度想要哽咽,但还是死死咬住了手背!
洛然更是难受,看着自己从小敬仰的英雄备受屈辱,她眼里赤红,浑身疼得颤栗。
陆意昭这才注意到了她,伸过手,她想遮住洛然的双眼,却被洛然拒绝了。
“不,我要看着爹爹,我必须要数清楚,到底有几条蚂蝗。”
洛然低声道:“我一定,一定会救爹爹!”
说完,洛然望向了洛镇悲的后背,用气息数道:“十七、十八……”
不知过了多久,酷刑终于完结。
洛镇悲在地上奄奄一息,林自空不尽兴地踢了他几脚,可洛镇悲都没有反应。
林自空意兴阑珊:“本想让他自己认了,少应付那些穷酸秀才,没想到居然骨头这么硬……罢了,陛下既然已经写了流放圣旨,我也不好拖延交差。”
他拍了拍手,奴才立刻呈上一份认罪书。
林自空接过去,低头拽出洛镇悲的手,在认罪书上按下手印。
瞧着认罪书上不好看的血迹斑斑,林自空恼火地踹了下洛镇悲。
临走出净身房前,他像是想起什么,故意给洛镇悲添堵道:
“对了,洛镇悲,忘了说,洛夫人,如今正在陛下宫中。陛下对洛夫人思慕多年,你说,洛夫人会是什么结局?”
洛镇悲瞪大了眼,出气声越加粗重,他试图爬起,却是又一次狠狠摔在地上。
林自空哈哈大笑,本想再嘲讽几句,身后的门却被奴仆推开,他悄悄跟林自空说了几句话,林自空立刻脸色剧变。
“你说什么,他居然敢碰我的女人,反了天了!现在人在大牢?看我不弄死他!”
林自空哐一声摔上了门,愤怒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洛然和陆意昭确认不会有人再进来,赶紧冲向了洛镇悲。
“爹爹,爹爹,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洛然大喊道:“爹爹,我要给你拔蚂蝗,也许会很痛,你不能叫,知道吗?”
洛镇悲意识模糊,“救,救你娘……”
“我和嫂嫂会去,但是爹爹,你也要活着!”
洛然重重道:“老爷爷教过我,对付蚂蝗用盐就行,就是会很痛,有些深的,可能还要挖掉一层肉再上盐。”
“挖肉?!”
陆意昭慌了,“公爹已经这样了,然宝,这恐怕会让公爹……”
洛然摇头:“这蚂蝗吃肉,现在还在皮肉上,要是不管,过几天它变大,就会开始钻骨头了。”
洛然小脸凝重:“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意昭抿唇,正进退两难,洛镇悲出声了。
“就按然宝说的做……”洛镇悲喘息,“爹爹,会不出声……你们尽快,救,你娘……”
“然宝知道!”
洛然应了一声,不再拖延,立刻从空间里拿出盐、手术刀和镊子。
盐粉一上,刺痛的感觉和蚂蝗爬出的痛感,即刻让洛镇悲白了脸。
洛然知道他疼,蚂蝗幼仔出头,她立刻就用镊子把蚂蝗拔掉,很快,表层皮肉的蚂蝗就都拔除完毕。
洛然数了一下,入体的四十七条幼仔里,有三十五条都了在瓶中,也就是还有十二条在深处。
她看了眼洛镇悲。
她其实是有麻醉药的,但是这种食肉蚂蝗遇到麻醉药会兴奋活动,她不敢也不能用。
想到要亲手挖开洛镇悲的伤口,洛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刀尖刺入腐肉。
瞬间,剧痛如雷电一般在洛镇悲身上炸开,他忍住痛嚎,浑身肌肉却死死绷住了手术刀。
洛然人小气力不足,眼看拔不出来,陆意昭抓住了她的手。
烂肉挖去,剩下十二条幼仔全部取了出来,洛镇悲也彻底痛昏。
洛然收起蚂蟥瓶子,快速拿出止血药敷在他的伤口上,看向一旁的陆意昭。
“嫂嫂,你还好吗,我们得去找娘了。”
陆意昭虚脱地点点头,“我还好,然宝,你可以给公爹上点金疮药,我记得在家里拿了。”
“不能用药。”
洛然奶声奶气道:“爹爹被林坏蛋针对,放蚂蝗就是要害死爹爹。”
“如果让爹爹出宫前,被林坏蛋发现伤势缓解,他就回不了家了。”
陆意昭如梦方醒:“是这么个理!然宝,你可真厉害,嫂嫂都没想到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娘。”
她抱起洛然,又忍不住看了眼洛镇悲。
知道陆意昭是在洛家照料下长大,视洛镇悲如生父,洛然安抚道:“嫂嫂不用太担心。就半日,爹爹一定能扛住,回到我们身边。”
陆意昭嗯了一声,含着泪点了点头,推开窗户翻滚出去。
此时已然入夜,红墙碧瓦之间,灯烛瞳瞳,将整座宫城变得如同白天一般明亮。
洛然跟着陆意昭躲避宫人,一边将这座宫城尽收眼底。
对照记忆中地图,俯视而下,她当即就知道了哪里是皇帝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