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祭的宫宴设在御花园中,四周挂满了五彩丝绦,香案上摆着雄黄酒、艾草与菖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夜色渐浓,宫灯高悬,将整个御花园映照得如同白昼。
皇后身着明黄色凤袍,头戴九凤金冠,端庄华贵,与皇上并肩坐在主位上。
皇上身着龙袍,神情威严而沉稳,目光扫过座下众人,带着几分审视与期许。
座下,嫔位以上的妃嫔们依次落座,衣着华丽,珠光宝气,却都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僭越。
也有不少人瞧着婉棠,眼中都露出疑惑之色。
这等宫宴,只有嫔以上的妃子才有参与的资格。
许洛妍虽身为贵妃,可还在禁足之中,按理说是不应该来的。
看见她在,婉棠倒是有些惊讶。
【女主不愧是女主,这样都还能出来。】
【那是当然,北漠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许洛妍的父亲可是镇国大将军。】
【这一次出征极其凶险,一直无人肯去。楚云峥正为此事烦心。】
【要是这种大型节日许洛妍都不在,许承渊心里面能没有疙瘩吗?怕是更不会前往北漠了。】
婉棠听见弹幕,心里咯噔一声。
想不到前朝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怪不得皇上最近总是兴致怏怏,忧心得很。
想想也是,若许承渊执意不去,凤栖国目前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抵御外敌。
英国公一直在和南蛮对抗,西北也战事不断,北漠全是骁勇骑兵,不容马虎。
不得不说,许承渊的确是如今唯一的人选。
许洛妍坐在贵妃之位,瞧着婉棠来了,脸瞬间变得难看的恨。
转而看向萧明姝,语气里面透着一丝不快和讥讽:“皇后怕是发错了牌子吧,本宫怎么记得,婉棠仅仅只是一个贵人?”
“身为中宫,难道皇后娘娘竟连这都分不清了吗?”
萧明姝眼中带笑,闭嘴不语,端庄威严,全然一副母仪天下之相。
倒是楚云峥,眉头微皱着,道了一句:“朕许的。”
“皇上。”许洛妍眼神瞬间变得不满,娇声说:“臣妾也是怕乱了规矩。”
“朕就是规矩!”楚云峥眼神瞬间变得凌冽,对着无措的婉棠招了招手:“来,坐这儿。”
这个距离和皇上那么近,也只有妃子才能坐。
婉棠脸一红,她身着淡紫色宫装,眉目如画,神色间带着几分清冷与傲然,对着楚云峥福了福身,坐了下来。
许洛妍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走时冲着婉棠露出一个只有两个人才能看得懂的笑,那眼神分明在说,走着瞧。
王公大臣们则坐在下首,身着朝服,神情恭敬,彼此间低声交谈,气氛肃穆而庄重。
婉棠跪坐在席间,双腿早已发麻,却不敢稍动。
她微微抬眸,目光越过舞姬翻飞的裙裾,悄悄望向主位的皇上。
他正与几位重臣举杯畅谈,神色愉悦,眉宇间尽是帝王威仪,却似乎早已忘了她的存在。
婉棠再看去,一众王公大臣,却还要对一人阿谀奉承,恭敬有加。
许承渊几杯酒下肚,脸有些红。
即使只是将军,却比一众王爷还要威风。
婉棠瞧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从出生到此刻,从不敢开口喊的爹爹,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丝竹之声骤然停歇,殿内烛光忽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静谧。
忽然,一阵悠扬的乐声再度响起,伴随着一缕幽香,一道倩影宛如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殿中央。
那女子身披轻纱,面纱半掩,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魂摄魄。
她舞姿翩跹,衣袖翻飞,宛若惊鸿掠影,每一步都踩在人心尖上。
皇上楚云峥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再也移不开半分。
楚云峥的神情渐渐恍惚,仿佛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艳,逐渐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柔情,甚至带着一丝追忆与怅惘。
一曲终了,殿内掌声如雷,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女子缓缓抬手,揭开了面纱,露出真容,竟是许洛妍。
【来了来了,女主最精彩的戏份来了。】
【李德福的帮助下,许洛妍终于跳出了让皇上魂牵梦绕的惊鸿舞。】
【舞蹈跳得究竟多好不重要,关键是这舞一模一样就成。】
【这一下,就是婉棠跳一百遍凤求凰也不重要了。】
【虽然改动了原著,到底皇上的恩宠,还是属于女主的。】
听着弹幕的话,婉棠的手攥紧了些。
婉棠的手心,全是冷汗。
许洛妍绝不能复宠。
楚云峥有片刻的失神,目光凝滞在她脸上。
眼中的冷意被暖意取代,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研儿跳得很是不错。”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朕竟意犹未尽。”
许洛妍微微低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柔声道:“陛下谬赞了,为了皇上高兴,臣妾日夜苦练,总算是没有让皇上失望。”
许洛妍语气带着一丝娇嗔:“皇上喜欢,臣妾可日日为皇上跳舞。”
“好!”楚云峥语气之中,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答应了。
这也相当在所有人面前,许下了对许洛妍的恩宠。
“好!”许承渊放下手中的酒杯,率先叫好,拍手鼓掌。
座下众人纷纷附和,称赞许洛妍舞技超群。
婉棠冷眼旁观,心中却泛起一丝酸涩。
许洛妍的舞,勾走的是皇上的魂。
许承渊的好,所叫的,是北漠吃紧的战事,是前朝的千丝万缕。
残忍的是,这样好的日子,婉棠竟然瞧着人家父女相逢的画面。
心中冷笑。
今日许洛妍复宠,就是婉棠的覆灭。
她绝不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北漠战事越发紧张,婉棠觉得,自己是时候为皇上分忧了。
他们父女二人不是想要联手笼络皇帝的心吗?
那婉棠,就亲手让他们离心离德。
许承渊今夜高兴,喝得有些多了,晕乎得很。一个小太监上前,搀扶着他去一旁醒酒。
许洛妍此刻坐在皇上身边,脸上全是幸福之色。沉溺在重获恩宠,出尽风头之中,全没注意到皇上的细微变化。
瞧着楚云峥酒壶空了,婉棠竟主动上前:“皇上,臣妾为您添一壶新酒。”
楚云峥眼中晦暗不明,却还是点点头,将酒壶递给了婉棠。
酒壶易碎,婉棠接得小心。
许洛妍哼了一声:“还不赶紧去,婉贵人对于这种奴婢做的事情,熟悉得很。”
婉棠充耳不闻。
李萍儿搀扶着婉棠起身,婉棠却轻轻推开她的手,低声道:“不碍事。”
李萍儿欲言又止,这种场合又哪儿是她能开口的,含泪站在一旁。
婉棠走出宴会,目光紧锁前方那道挺拔的背景。
许承渊步履生风,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他站在池塘边,吹着冷风,揉着太阳穴。
冲身旁的太监道:“你走开。”
太监当即说“是”,急忙离开。
待四下无人时,婉棠加快脚步,忍着疼追了上去,握紧手中酒壶,轻唤一声:“许将军,请留步。”
许承渊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她,脸上怒意翻涌。
婉棠却视若无睹,唇角微扬。今日,不仅仅是为了争宠。
同时,婉棠也想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答案。
婉棠神情平静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十年不见,爹爹可好?”
许承渊瞬间酒醒大半,回头看向婉棠,眼神微微诧异。
“婉贵人慎言,不要一张红唇白齿,张口就乱攀关系。”
婉棠笑容苦涩,缓缓道:“将军府十三年,我也不敢开这个口,如今,还不能吗?”
面对生父,婉棠心中是有期待的。
她不会忘记母亲那双望眼欲穿的眼睛,更不会忘记,母亲总是抓住她的手,一遍遍地说:“他也是身不由己,别怪他。”
婉棠随了母亲的愿,瞧着许承渊:“如今,我也是贵人了。”
本想身份准贵些,总让他刮目相看。
没想许承渊的眼神瞬间如同淬毒一般,谨慎地打量周围,确定无人之后。
再次冷哼一声,双目之中全是凌冽和厌恶:“贵人又如何?婉棠,我早就说过,让你好好辅佐研儿。只有研儿成为最高贵的人,才能有利于我许家。”
“你错就错在,不该和皇上沾染上。更不该和研儿争宠。”
许承渊连连摇头,眼中写满了失望。
婉棠的一颗心,紧了又紧,这可是她的亲爹爹啊!
她小心开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说:“那你可知道,我为她付出十年,她却将我赐给李德福吃对食?女儿自知身份卑微,就算不能嫁给容若,难道还不能出宫过上普通生活吗?”
“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才能开心?”
颤抖的声音里面,逐渐多了一丝沙哑。想到所有付出忍让换来的结果,婉棠眼中也不禁泪花滚动。
许承渊的脸,阴沉得可怕。
他再三考虑后,开口道:“李德福可是总管太监,掌玉玺,暗控东厂。”
“能跟着他,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研儿能为你这样安排,她也是煞费苦心。”
“你不好好听从安排,拉拢李德福,反而伤了他。你还好意思委屈?”
婉棠错愕,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耳边还是许承渊数落的声音:“就凭你,也妄图和研儿攀比。也不瞧瞧你的出生是什么?”
“研儿的母亲,是名门之后。她的祖父又将我扶上高位。不好好做你的奴婢,竟惹事。”
一字一句,宛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割在婉棠的心口上。
婉棠伸出手来,手指往上抹掉眼角的眼泪。嘴角缓缓上扬,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心中悲苦,不由感慨:娘亲,瞧瞧啊,这就是你爱极了的男人。你说他身不得已,让我不要计较一切。让我以许家兴衰荣耀为重,让我一心向善,做个看不明白的傻瓜。
可是……你用命去看的男人,真的不能撕开那虚伪面目。
婉棠冷笑连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酒壶。
皇上需要一个契机。
而婉棠,何尝不是在给彼此之间一个机会。
“许将军,在此之前,我心里面一直有个疑惑,想要问一问将军。”婉棠嘴角上扬。
语调缓慢又嘲讽:“娘亲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