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元昭宁觉得,这话用在现在,也还算合适。
这会儿周遭没遮没挡,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不由分说就将她淋了个彻底。
她拄着一截树枝,当做支撑,在林地里跌跌撞撞地找着避雨之地,雨水模糊了视线,天也暗了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棵大树,她靠在树干上,借着大树茂密的枝叶作为遮挡,艰难的避雨。
一场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等到雨停,太阳却始终没有再出来。
她衣衫湿透,湿衣服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又凉又难受,
身上的伤口也比之前更疼,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她心内凄凉,疑心自己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不为人知的密林里。
忽然,她像是听到了呼喊声。
那声音遥遥的荡在林子里,起先听不分明,后来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阿昭!”
“阿昭——”
好像是在叫她!
元昭宁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都说人在临死之前,会产生幻觉,难道……
她真的要死了?
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会在这深山野林里,听到祁玄的声音?
她刚刚这样想,视线中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好像也发现了她,急急地朝着她这里跑来。
元昭宁仔仔细细地分辨那个身影,又苦笑了一声。
她果然出现了幻觉……
她不光听到祁玄在喊她,她甚至还看到祁玄朝着她跑过来了。
她身上一阵冷似一阵,人也开始发飘。
她靠着树干,想,这一次要是死了,恐怕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幸运,
再重活一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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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
“阿昭!”
朦胧中,元昭宁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晃动她的身体。
“阿昭快醒醒!”
“阿昭你睁开眼!看看我!”
起初,元昭宁以为这些都是她自己的幻觉,但身前的人摇晃她的力度越来越大,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其实并没有出现幻觉。
她试探着睁开眼。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她的的确确看见了祁玄。
他眼神焦急,又在看到她睁眼以后,一脸狂喜。
“阿昭!你看看我!我来了!”
“祁……玄?”她还是不敢相信。
却见祁玄连连点头,又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力道之大,就像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是我……我来了。”
她听到祁玄这样对她说。
元昭宁怔怔地看着前方。
她被猛虎袭击的时候,没哭。
知道自己受伤,独自一人无力又无助地清理伤口的时候,没哭。
弄不了吃食,只能啃着又生又涩的果子的时候,没哭。
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出去,又遇上大雨,被雨淋湿的时候,她也没哭。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而哭是最无用的表现,什么都变不出来,也什么都解决不了。
可是在这时候,在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祁玄,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的时候,过往的那些委屈,忽然从心里,一个一个的涌了上来,一直涌到她的眼里,胀得她的眼眶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叫他的名字,“祁玄……”
祁玄紧紧地抱着她,应道,“我在呢。”
“祁玄。”
“嗯,我在……”
她连着叫了他好几声,每一次都得到了祁玄的回应。
她终于崩溃出声,又狠狠咬上他的肩。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到这一刻,她就是想咬他,捶他,把所有的怨气,全都在他身上发泄出去……
她也终于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质问他,
“祁玄、”
“你怎么、”
“才来啊——”
她知道,她此刻的样子一定不好看,或许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而面前的人始终包容着她,柔声将所有的错处,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是我不好……”
“我该早些找到你的……”
“都是我不好……”
她哭打的累了,又因为有祁玄在身边,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
“你要是再不来……”
她抓着祁玄的胳膊,无意识地开口,又像是喃喃自语。
“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了……”
说完这些,她终于能够放纵自己,任由意识堕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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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宁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还没睁眼,就感觉到暖黄的火光。
她动了动眼皮,听到有人柔声问她,“醒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半躺在祁玄的怀里,面前燃着篝火,身下铺着些干草,像是在一个山洞里面。
“来,先喝些水。”祁玄轻轻将她扶起来,又把水囊喂在她嘴边。
她的确是渴了,就着祁玄的手喝了几口。
然后她又似乎闻到了一阵一阵的香味儿,是从火堆附近飘过来的。
注意到她的目光,祁玄笑了一声。
“来。”他将她扶到山壁处,又抱了些干草垫在她身后。
接着又到火堆边上,拿出烤好的野鸡。
一小块一小块的撕下来喂给她。
“还有点儿热,慢些吃。”
元昭宁也没和他客气,他喂一口,她就吃一口。
胃里渐渐有了暖意,精神也跟着足了起来。
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左肩。
“我已经替你包扎好了。”祁玄说着,又免不了心疼,“夫人是怎么伤的?”
伤口他已经看过,像是猛兽的利爪。
而在他追过来的地方,他还看到了一匹被吃空了内脏的马。
只有天知道,他当时看到这些,腿上一软,径直栽在了地上。
他那时候真的以为,她已经遇险了——
好在之后不久,他就看到了地上的痕迹。
然后他顺着地上的痕迹一路追过去,在看到元昭宁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上苍垂怜。
“进了这林子以后,我遇到了一只老虎。”
元昭宁轻声将之前遇上老虎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
祁玄听着,一阵阵的后怕。
又在听到她说,她身边没有伤药,只能用溪水清理伤口,然后听天由命的时候,一颗心仿佛被人猛地攥了一下,生生的疼。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元昭宁在最后,感慨似的总结。
又忽然笑着问他,“祁郎是怎么发现我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