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
因为祁玄主动做了铁伐的俘虏，铁伐也就说到做到，没再让人攻城；
城里也暂得了一点安宁，只是每日里还是愁云惨淡，那是大家对往后未知的惶恐。
元昭宁代替了祁玄的位置，城中大小事务也都由她说了算，因为有了她这个主心骨，城里的人虽然心中没底，倒也没再乱起来。
她抽空去了一趟方府。
方府门前挂着两盏白灯笼，自方淮战死，方伯期重伤以后，方府一直大门紧闭，无人进出。
元昭宁之前曾经去过一次，那时候方夫人隔着门，哭着同她说，“妾身谢过夫人好意，只是战事凶险，家中只余孤儿寡母，不敢再让夫人分心。”
如今局势稳定，铁伐那边又是一定会退兵的，元昭宁便想着，方淮下葬之事，不能再拖了。
云容上前叩门，好半晌才听到门内传来动静。
开门的是一个老仆，见到元昭宁主仆，愣了一下，又立刻赔上笑脸，“劳烦袁夫人在此稍候，我这便去禀告夫人。”
元昭宁在门外等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就见方氏和方伯期一同走出来，两人都穿着孝服，方伯期还拄着拐。
“袁夫人久等了。”方氏的眼圈儿还是红的，想来是刚刚还在哭。
说着，便将元昭宁让进去。
在快到正厅的时候，方氏忽然停下步子，有些抱歉地说，“原是该请夫人去正厅坐坐的，只是如今那里停着老爷的棺椁……”
方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她飞快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你见笑了。”
元昭宁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正厅的方向，那里设了灵堂，香案上还插着刚刚点燃的香，火盆里的纸钱余烬被风吹起来，怎么看，怎么萧索。
“我能去给方将军……上一炷香吗？”元昭宁问。
“自然。”方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进了正厅，那一股腐味就愈发的浓。
当初方淮的尸体，是在几天后才被祁玄趁夜偷回来的，之后一直也没能经过什么特殊的处理，如今虽然天气不热，却也的确是放不住了。
元昭宁上完了香，出去以后同方氏商量，“如今战事将定，不如就请方将军……入土为安吧。”
方氏哭着点了点头，方伯期陪在一旁，仍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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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下葬的那天，飘起了入春的第一场小雨，方氏在石碑前哭的几度晕厥，送葬的人们无不动容。
之后元昭宁一刻不停地，又去了城楼。
姚熊正在城楼上抱着大刀无聊的发呆，听到动静回过头去，见到是她过来，急急忙忙站起身，“陆宇回来了吗？”
“还没有。”元昭宁说完，负手站在城头向柔然大营的方向看，又问姚熊，“这几日如何？”
姚熊叹了一口气，“倒是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担心祁玄……他在蛮子那边儿，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有没有被蛮子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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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祁玄，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大帐之内，和铁伐喝酒。
他在柔然大营这几日，起初还有许多人时时监视他，也有趁机上前挑衅的，口中尽是些污言秽语；
祁玄都没当一回事儿，要是看到谁一直死盯着他看，他还会朝那人挥挥手，权当是打招呼。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挑衅的找茬儿的人全都没有了，祁玄乐得清静，没事儿就去找铁伐喝酒，美其名曰：
“两国交好”。
与他的无所事事相比，铁伐就要忙得多，从柔然那边的密信一封一封的送过来，看的铁伐焦头烂额。
对于这些事，祁玄从不会开口说什么，只等一碗酒喝完，他便扬长而去。
这一次原本也是如此。
一碗酒不多时就见了底儿，他放下酒碗，正准备起身，忽听帐外有人禀报，大致是说，去查证的人回来了。
只是语气显得格外焦急。
铁伐更是直接冲了出去。
祁玄坐在帐内想了想，出门见没人拦着他，便也慢悠悠地跟着铁伐进了一处帐子。
一进去就闻见冲鼻的血腥气，军医正在给那人救治，祁玄远远一看，见那人跟个血葫芦似的，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也不知道是谁下这么狠的手，祁玄在心中默默地想。
铁伐始终皱着眉，忽然，军医转头说了句什么，铁伐一惊，大跨步走到床前，侧耳仔细听着那人说的话。
听到最后，他的手慢慢攥成拳头，而那人也因为失血过多，不多时就绝气身亡。
“看来祁将军说的，是真的。”铁伐这样说的时候，一直背对着祁玄，所以祁玄也猜不到，他这时候的表情。
铁伐慢慢转过身来，他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向着门外朝祁玄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出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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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玄跟在铁伐身后，仍和往日一样，四处随便看看，同时在心中思索，接下来要与铁伐说的话，等着铁伐先开口。
没一会儿，就听到铁伐说，“祁将军既然选择将这件事告诉老夫，想必还有后话要说。”
祁玄笑了一下，这时候他与铁伐一起走到一处水潭边，水面还未开化，上面还冻着一层薄薄的冰。
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儿丢到冰面儿上，听到冰层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后，才开口说道，“将军应该知道，祁某并非一开始就处在这个位置上。”
铁伐点了点头，“的确，当初得知城内由你指挥时，我还有些吃惊。”
祁玄像是有些感慨，“连小小的边镇，都能出此意外之事，将军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祁玄看向铁伐，正色道，“同为武将，虽不同国，却也可以惺惺相惜；”
“祁某不忍看到将军被蒙骗至此，更不愿看到将军这样的人被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祁某有个提议，将军不妨听上一听。”
“你说。”
“你我就此收兵，待将军回国图谋大业之时，若是缺少军资，祁某愿意鼎力相借，唯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