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宁回抱住他,也有些感慨。
之前她醒来,只当自己还在那个破旧的城隍庙里,
以至于当她再次看到云清,还惊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又死了一次。
后来听到云清说,他们是在段云归的安排下暂时落脚在这里,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今看到祁玄,她终于是彻底安了心。
在感觉到祁玄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的时候,她缓缓松开他,慢慢地直起身。
她仔仔细细看着祁玄。
祁玄又瘦了,而且因为连日都不曾好好休息,神情格外憔悴。
他这会儿看着她时,眉头微蹙,立刻就显了委屈出来。
元昭宁不由得笑了一声,又打趣他,“怎么,祁郎是要把之前的仇,都报回来吗?”
听到她这样说,祁玄也想起之前她看到自己出现的时候,又哭又打的样子,于是也笑道,“夫人尽管放心,我可不舍得对夫人下手。”
元昭宁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当时……”
她猜她当时下手的力道一定很重。
“好啦,不逗你了,”祁玄仍是笑着,又重新端起汤碗,舀起一勺汤,“来,趁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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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元昭宁又喝了几口汤,便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
祁玄将剩下的汤,三两口喝完,又要扶着元昭宁躺回去。
“我想出去走走。”但元昭宁这会儿只想走动一下。
见祁玄面露犹豫,便又央求道,“就在院子里,放放风。”
祁玄一想,这院子里空地多,走动走动也好,于是点了头,扶着她,慢慢从房里出来。
外面阳光很好,元昭宁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日来的惊惧,都在这时候被一扫而光。
她在祁玄的搀扶下,将这一处院子都走了一遍。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里的布置,有些像她的长乐宫。
又走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开口,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段将军那时候……也在临阳吗?”
祁玄笑着摇摇头,“没有,他们是第二天出城的时候才进来的。”
祁玄把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简短讲了一遍,至于遇到段云归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他并没有说给她听。
总之,都过去了。
元昭宁直觉这其中还有别的变故,但既然祁玄不愿意说,她就也没问。
又听祁玄说,“我算过了,从定康到华都,路上还算好走,等你再休养几日,我们便启程去华都。”
“不急。”元昭宁忽然道。
之前她原是打算,在华都休养生息,再伺机招募兵马,慢慢丰满羽翼。
但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定康,段云归未必会放他们离开。
倒不如假装依附段云归,借他这股东风,送自己上青云。
然而祁玄却并不清楚她心中的想法,只是非常不解。
之前他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要去华都?
怎么到了这会儿,她却好像并不急着去华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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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祁玄正想问什么,忽然见云清拿着一份请柬进来,说是将军府送来的。
元昭宁拿过请柬,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展开看了一眼。
请柬是段云归给祁玄的,说是段家军凯旋而归,将军府大摆庆功宴,请祁玄务必赏脸,一同赴宴。
如今因为定康与长安都有“皇帝”,两边摩擦不断,今日定康胜,明日长安胜的情况时有发生,但能因为打了胜仗就摆庆功宴的,想必是这一仗,他们俘虏了长安那边的高官。
但这一仗被俘虏的,是谁呢……
元昭宁捏着请柬的边儿,沉思着。
“夫人可是觉得哪里不妥?”祁玄见她一直没说话,便问。
元昭宁想了一阵子,还是没想起来,便只摇了摇头,转而将请柬递给他,“既是段将军派人送来的请柬,你便去吧。”
“那华都……”
“祁郎以为,段云归如何?”元昭宁不答反问。
段云归这个人怎么样啊……
祁玄在心中想了想。
段云归的事迹,他从前也是常常听说的。
据说此人礼贤下士,有儒将之称。
而且,他将元彦迎至定康之后,从未像胡兆那般,视皇帝为傀儡;
相反,他处处奉元彦为正统,军政大事也都请元彦定夺,自己只充当一个执行政令的角色,从未逾矩半分。
如果最终一统天下的人,一定要从段云归和胡兆两个人之间来选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段云归的胜算更大。
所以他答,“眼下来看,定康与长安势均力敌,但如果要说长远,非段云归莫属。”
元昭宁点了点头,祁玄所说,与她所想一样。
她便只叮嘱道,“将军府不比当初的高阳王宅邸,祁郎去赴宴,务必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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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祁玄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的宴席。
和将军府的宴席相比,他以前参加的那些,连同元协的那一场都算上,全都好像小打小闹。
和他的默默不言相比,姚熊就显得夸张得多。
“那边摆着的那些,都是什么啊?还冒着热气呢,这五颜六色的,能吃吗?”
姚熊看着席上摆着的用各种染了色的面粉蒸出来的亭台楼阁人物花鸟,不住地惊叹。
又拐了拐祁玄,“我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这才是大官儿的宴席啊,比那什么高阳王的可强多了——”
“你少说些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旁边的陆宇偏过头,看上去一脸嫌弃。
又向前探了探身,问祁玄,“你说这段将军办接风洗尘宴,请些将军高官什么的,也是正常;”
“可我们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商人,他请我们过来,坐的位置还这么靠前,究竟是何用意?”
这会儿宴席还没有正式开始,段云归也还没有入席,席间众人相互寒暄,就显得祁玄等人非常格格不入。
祁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尝了一口,然后才漫不经心地道,“或许是念着当初在阳羡城中的交情吧。”
“我觉得不像。”陆宇满脸忧虑。
祁玄见他紧张,便朝他扬了扬酒杯,“这酒不错,你也喝点儿。”
又状似玩笑的宽慰陆宇,“再怎么说,我们也都是正正经经光明磊落之人,”
“他段云归身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总不至于,专门为了我们这几个无名小卒,就办上这么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