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草菅人命？”
领头那个闻言一滞，但很快就重新接口说道：
“就为了你祁玄出人头地，让我们这么多人跟着你送死，难道不是草菅人命？”
“要不是她一口一个给钱，骗我们留下来和蛮子拼命，那些兄弟们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吗？”
领头那个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口不择言，“我看你就是存心要拉着弟兄们送死——”
“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我们不干了！”
说着，他往身后一起来的人身上看了看，“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本以为会得到大家的附和，然而跟着他来的人听到这话，互相看了看，却是没什么反应。
领头的脸当时就挂不住了，他慌乱地回头又看了一圈，嘴唇不动的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怎么回事儿啊？给点反应啊？刚才你们不都说不干了吗？”
到了这会儿，跟着来的人，不光没有反应，甚至连目光都躲闪了起来。
祁玄看在眼里，又等了片刻，见还是没有人附和那领头说的话，这才淡笑一声，开口说道，“你说我拿钱骗你——”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领头闹事儿的那个恼羞成怒，打断了他的话，“拿钱的是你夫人！”
祁玄差点儿笑出声儿来，他点了点头，“好，你说我夫人拿钱骗你，那么我问你，你可是那种……经常上当受骗的人？”
“你废什么话？能骗老子的，还没生出来呢！”
“既是如此，我夫人又如何骗了你？”
祁玄心中有了计较，即便和这领头的说话，针对的也不过是领头的这一个人而已。
“……更何况，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我都有目共睹。”
祁玄说到这儿，也不再同他多费口舌，只将目光在这群人身上一扫，跟着伸臂指向城外，扬起声音道，“先前城外一战，方将军殉国——”
“可诸位是不是也该回想一下，在那之前，明明是我等大败敌军，却为何狼狈至此？”
是啊。
当时方淮利用牛群冲断柔然人的队伍，打了柔然人一个措手不及；
之后他们又里应外合，一鼓作气，将城外的柔然人歼灭。
这本该是一个漂亮的开局。
如果不是他们太贪心，被贪婪冲昏了头脑……
在本该收兵的时候擅作主张，不听命令，穷追不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那些人……
也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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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当时可能不会细究，但过后回想，曾经发生过的场景便历历在目。
这时候暮色已经沉了，火头军抬着饭上来，乍一见城楼上的场面，纷纷愣在了原地。
就见祁玄夫妇被一群人围着，看起来不像在闲聊，更不是庆贺。
所有人都在沉默，但在这沉默之中，又似乎有暗流在周围流淌。
于是，这沉默就显得愈发怪异。
高老八手里还拎着一只饭勺，他悄悄靠近站在远处的陆宇，“陆宇老弟，这、这是怎么啦？”
陆宇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高老八一头雾水，但这会儿他也没法子，只能在旁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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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又沉了一分，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开口。
“当初是这位夫人告诉我们，凡是留下来的人，就都给五两银子；”
“另外每杀一个蛮子，再多给一两银子；”
“我们这些当兵的，本来也都是混不上一口饭吃了，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出来打仗，她许给我们银子，那我们就接着给她卖命——”
那人说到这里，话锋忽地一转，“我们追着杀逃跑的蛮子，也不过是为了多挣几个钱；”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我们能为了几个钱，就连军令都不听了吗？”
那人的一番话，竟是引来了其他人的共鸣，他们跟着附和点头，将全部都怪到元昭宁身上。
祁玄暗暗握紧了拳，他听着这时候姗姗而来的附和回应，想不通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堂而皇之的歪曲事实，转而将脏水泼给别人的？！
甚至于，先前那领头的再次拔高了声音，示意余下的人都安静，听他再说几句话：
“我觉得刚才那位兄弟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钱闹的！”
“如果没有这些钱，兄弟们不可能不听军令，方淮将军也不会战死——”
“所以我提议，”领头的那人说到这里，重新将目光放在祁玄身上。
他一指元昭宁，对祁玄道，“祁兄弟，不，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将军！”
他当即就改了称呼，“祁将军，自古就有红颜祸水的说法，你这位夫人也是个祸水，为平大家的怒火，就请你为我们做主，让她以死谢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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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宁两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说成是祸水。
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尔等混账！”云清的声音插进来。
她从这些人中间挤进来，和祁玄一起护在元昭宁身前，对着那人怒目而视，“夫人为了你们，连日都不曾好好休息，尔等黑了心肝的，竟然敢要夫人的命？”
“你这小小女子，懂不懂什么叫大局？”
“大局？”云清鄙夷地看着他，“你所谓的大局，就是随便抓了人来送死？”
趁着云清和那领头的吵个不停、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元昭宁伸手扯了一下祁玄的袖子。
在他看过来以后，她飞快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人往旁边一倒，非常自然地晕了过去。
“阿昭！”祁玄上前一步，把人接住。
云清听到动静，飞快地转身，见此情景也顾不上再和谁去吵，只蹲下来，满眼焦急。
“哎呀！夫人又累晕过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些人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
而元昭宁却已经趁着这个时候，借着祁玄和云清的掩护，附在祁玄耳边轻声说，“拿下挑事的这个人，他是柔然混进来的细作！”
祁玄眉头一挑，猛地回头喝道，“姚熊！”
“在！”姚熊冲进来的速度飞快。
祁玄一指前面挑事的那个人，“把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