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宁跪在段云归的面前,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将军,妾身袁昭,殿前指挥佥事祁玄是我夫君。”
段云归听着她说祁玄是她夫君的话,只觉得心里一堵。
但还是依着惯例,问道,“来此何事?”
元昭宁在开口之前,转头看了一眼被按在一旁动弹不得的黑衣人,眼里生出一抹幽愤,“妾身要状告护君侯姚午,纵容手下砸我布庄,断我活路,还要派人杀我,取我性命——”
“你说护君侯派人杀你?”段云归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紧。
他知道姚午不择手段,事后一定会报复回来,所以他才立刻将祁玄带走,让姚午报复不成。
只是他忘了,他知道元昭宁的身份,所以不会对她如何,但姚午不知道!
在姚午看来,元昭宁和寻常的妇人没什么区别,他报复不成祁玄,当然就会找元昭宁下手。
元昭宁看着段云归骤然起了变化的脸色,又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换了一副口吻,声声都是控诉:
“妾身的夫君是为了救我,才斗胆得罪了护君侯……”
“如今夫君他已经被收押起来了,护君侯又为何苦苦相逼,非要夺了妾身一条命!”
“难道护君侯生来就高人一等,护君侯的面子,就重于别人的性命吗?”
“妾身今日在此,不光是为了自己,妾身也想替那些深受护君侯毒害之苦的人一起,讨回一个公道——”
这些话就好像演练了千百遍,让连同段云归在内的人,都从这一句一句的话里,听出了一个倍受欺压求告无门的人的惶恐。
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感同身受,想起自己被姚午压迫的惨状,又被元昭宁的话感染,纷纷将平时憋在心里不敢多说一个字的话,也都说了出来。
“姚午草菅人命,还纵容家仆生事,只因我们不肯把女儿给姚午的儿子当丫鬟,他就让家仆下死手,打的我们老两口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他们抢了去!”
“可怜我那女儿,听说进去还没有一天,就被姚午的儿子折磨的不成人形,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有人起头,剩下的人也开始哭诉:
“是啊,我儿子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
“……我那铺子,不过是位置稍微好一点儿,就被姚午看上了。他不由分说就抢了我的铺子,还毁了我铺子里所有的东西!我到现在都还赊着账!”
“你们都听我说!我最惨!”
“那姚午不过是做了个狗屁噩梦,天杀的算命先生就说是我家房子的位置不好,克了他!”
“姚午一听,马上就让人推了我家房子,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到现在都只能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漏风漏雨的一个好觉也睡不成!”
众人七嘴八舌的发泄着对姚午的不满,把姚午曾对他们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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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归听着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他立刻给两边的侍卫使了眼色,让他们下去维持秩序,同时伸出手在半空压了压,示意大家先安静,听他说。
等众人慢慢安静下来,段云归才说道,“各位的苦处,段某明白。”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们不在乎段将军究竟明白多少,只求段将军管一管,灭一灭姚午的威风——”
段云归点了点头,“此事的确令人发指,护君侯所作所为,也的确有失德行。”
他重新将目光投到元昭宁身上,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静静地跪着,不显丝毫狼狈之态。
再往旁边看过去,那黑衣人仍被按在地上,但是眼里全都是不服气的劲儿,就好像在说,“敢动你爷爷我?你完了”。
段云归继续问道,“袁夫人刚刚说,姚午派人杀你?”
“正是。”
“可有证据?否则诬告护君侯,可是以下犯上的重罪。”
元昭宁伸手一指那黑衣人,“此人被抓住以后,连连大喊护君侯会来救他,还说,等护君侯来了,定要我好看。”
说着又抬起头,一脸乞求地看着段云归,“妾身惶恐,不敢与护君侯作对,却也不能放任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恳请段将军裁夺。”
正在这时候,从将军府内又出来一个人,他在段云归耳边低语了几句,又退到一旁,等着段云归的答复。
段云归沉思了半晌,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就趁今日大家都在,让他当众说个明白吧。”
“是。”那人领命回去。
就在大家都在猜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将军府的大门再次开启,有人被押着走出来,带到了段云归身侧。
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来,被带出来的那个,正是祁玄。
祁玄一身单衣,抱拳对着段云归道,“将军,属下调查护君侯多日,发现这护君侯作恶多端,证据确凿,属下已将证据全都整理好,还请将军过目。”
祁玄在查姚午?
还拿到证据了?
在场众人顿感意外,又齐刷刷的满眼期盼地看着祁玄,都等着他拿出证据,好让段云归治姚午的罪。
段云归也好像第一次听到一样,“祁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祁玄不卑不亢,“属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你有证据,”段云归问,“证据何在?”
祁玄转过身去,看了陆宇一眼。
陆宇立刻上前,将查到的那些东西,递了过去。
祁玄接过来,转而呈给段云归,“请将军过目。”
那些东西,段云归已经看过了一遍,这时候仍是接过来,看了看最上面的那一张。
就见他猛地变了脸色,转头看着祁玄说道,“这些东西至关重要,你若造假,就是死罪。”
祁玄立刻应道,“属下敢以项上人头作保,这些证据俱是事实,无一造假!”
段云归握着那一卷证据,神色骤然变得锐利,“此事事关重大,非是我能决断。”
说着,又抬手,向着上方一抱拳,“唯有请圣上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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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进宫中的时候,元彦正躺在自己的寝殿里,让小良妃给他揉着头上的穴位解乏。
听说段云归有要事求见,不由得摆了摆手,“朝堂上的事,让他看着去办就是。”
太监元喜咧了咧嘴,“陛下还是去看看吧,若是小事,段将军哪里会特地进宫来,专门请陛下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