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下一秒，村长直接扑了过来，一把抢过了舅妈手里的水果刀。
“淑华，你这是做啥咧，文儿已经失去了父亲，再怎么你也不能离开啊！”
村长苦口婆心地劝着。
“是啊妈，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程文一个大男人也难得地眼红起来，赢得周围村民一片“大孝子”的赞叹声。
舅妈的眼睛因为哭泣，肿得跟核桃似的，“可是文儿他爸去了，现在却连个公道都没有，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村长连忙拦住，“好了淑华，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一家人，不要闹得那么难堪。丽娟，你们过来，一家人好好商量着，看看怎么解决。”
村长在村里威信很大，听了他的话，我妈也连连点头，“嫂子，村长说的对，我们现在先解决我哥的事才最要紧。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们。”
舅妈像终于得到释放一样，她双眼一转，又是一阵哭喊，“我的夫哦，你死得好惨呐，程丽娟，你再怎么也得陪我哥一百万，不然……不然我就去法院告你！”
这一刻，我总算知道，舅妈为什么要这样闹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我妈听见一百万，整个人都怔住了，眉头皱得很紧，“嫂子，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拿出一百万。况且，这事真的跟磊子无关。我哥死了，我也很难过……”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谁不知道就是你儿子害死了我爸！必须赔！不然我们就去告你！”程文也丝毫不作退让，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村长叹了口气，似乎十分为难地望向我和我妈，“丽娟啊，要不就赔了吧……”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我妈露出难堪之色。
我冷笑一声，定定地看向舅妈，“我们一分钱都不会赔。”
她扭动着身体，一副又要想办法寻死的模样。
我一把抢过村长手里的刀，亲自交到她手里，不耐道：“你要死就赶紧的。”
5
舅妈呆住了，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做。
程文脸色也不太好看，“你什么意思呢？你就是巴不得我妈死吧？”
“呵，刚刚要死要活的，现在我真把刀给你，你又不干了？”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哪里有人劝自己舅妈去死啊？程磊真不是个东西。”
“就是，看来他舅说不定真是被他咒死的。”
人群又传来声响，黄淑华很快又找到支点，直接往地上一趟，“天老爷啊，我真可怜，老公死了，还要被自己亲侄子逼着去死，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啊……”
程文更是咄咄相逼，“我妈都这样了，你赔个一百万怎么了？”
“报警吧。”我说，“报警，让警察来判断公道。”
我就不信，我只是理个头发，还真能成害死我舅的凶手不成？
去往警局的路上，我妈紧紧地拉住我的手，眼里有些微的泪光，
“小磊，对不起，妈昨天不应该拦着你。”
我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我昨天因为冲动要打程文和舅舅的事。
“你是想说，如果我打了他们，我或许就不会去剪头发，或许舅舅就不会死吗？”我忍不住问道。
“不，”我妈摇了摇头，“他们该打。”
“从这一刻，我才知道，你舅妈他们，根本就是想讹我们的钱。”
“是妈的错，以前把亲情看得太重，总是逼你去给舅舅家拜年，无论他们怎么对我们恶语相向，我始终叫你忍着。”
“我始终想着血浓于水，你舅舅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总想着好好处这段关系。”
“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污蔑我们，是妈错了，不该执意让你去给你舅拜年。”
“没关系，妈。”我安慰地回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吧，凡事都要讲证据，他们不会得逞的。”
我理解我妈，所以我每次都乖乖地给舅舅舅妈拜年，被骂也心甘情愿。
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
但我没想到，黄淑华和程文竟然还留有后手。
3
到了警局，舅妈还是拿出她的拿手戏，一哭二闹三上吊。
村长一边劝说，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警察。
“就是程磊故意杀人，警察同志，你可以一定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如今孩子他爹已经去了，我要求不多，赔一百万就行！”
登时，在场的警察们都用无语的眼神看向她。
“正月初二剪头发死舅只是迷信，杀人讲究的是动机和证据，你们什么都没有，这不是白白冤枉别人吗？”
我忍不住冷笑着看向舅妈，这回她总该死心了吧？
没想到，舅妈眼泪流得更凶了，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正月里剪头发死舅，这就是证据啊，程磊剪了头发，他舅就车祸去世了，这不是谋杀是什么？警察同志，难道你们也不能为我做主吗？”
她以为，只要装可怜掉点眼泪，警察就会像村民们一样同情她。
但这是不可能的。
警察只是无奈地看向舅妈，“诉讼驳回，请您安静，这里是警局。”
就在我以为这场闹剧结束的时候，旁边的程文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出来道：“警察同志，我有证据！”
他拿出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角度有些奇怪，像是偷拍。
程文解释，因为他当时正在拍摄寒假作业，所以将手机摄像头打开，记录了我和我舅吵架的场面。
视频里，我怒气冲冲地瞪向我舅，
“好，既然是你让我理发，那我就理给你看！”
“你最好别后悔！”
说完，我摔门而去。
程文将手机递给警察观看，“警察同志，昨天就是程磊说完这段话后，我爸就接到电话开车出去的，我合理怀疑，程磊和我爸的死有关。”
我都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这视频他故意把我舅骂我那段删了，就留下我说的那两句话。
想让人不误会都难。
舅妈也立马跳出来，“对！程磊昨天就对他舅气势汹汹的，还对我儿子拳脚相向，最后又跑去剪头发，肯定是他害死了他舅！”
“嫂子，话不能乱说，明明是哥先骂了小磊，他才出门剪头发……”
我妈话未说完，就被程文打断，“我爸啥时候骂了程磊？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警察也看向我和我妈，“你们有什么证据或者证人吗？”
是了，昨天在我舅家拜年，除了我舅一家人，就只有我和我妈。
我没有程文那样临时录视频，自然没有证据，更没有其他证人。
我妈着急道：“我就是证人，昨天是我哥先骂了磊子……”
舅妈一把打断，“你证明什么？你是程磊他妈，自然站在他这边啊！就是程磊害死了他舅！”
最后，警察出于视频里的可能性动机不得不把我临时拘留。
“嫂子，小磊好歹是你侄儿，如今哥已经去了，你这样污蔑人有意思吗？”
“污蔑？我这叫自证公道！今天你要是不把一百万拿出来，你儿子就等着吃牢饭吧！”
厚厚的玻璃墙外，我看见我妈焦急的神色。
我淡定地朝她摇头，示意没事。
很快，警察调查发现。
我舅是因为酒驾开车导致的车祸，跟我无关。
当时马路上的大货车明明开得好好的，却因为我舅打错方向盘导致两车相撞。
最后，警方判定，舅妈一家人应当担任大货车司机的手术及治疗费用。
“怎、怎么会这样？”得到消息的舅妈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程文也着急皱眉，“警察同志，要不你们再查查呢？我爸肯定是被程磊那小子害死的！”
然而，警察没有再理他们。
而是货车司机家人死死缠着舅妈，“我丈夫就是因为你们车祸的！赶紧赔钱！”
“二十万，一分不少，不然就等着我把你们告上去吧！”
舅妈扯着嘴角啐了一口，“我呸，二十万你怎么不去抢呢？”
看着这一幕，我忍不住冷笑，那当初她张口就要我和我妈赔偿一百万的时候呢？
对方丝毫不给舅妈机会，“那就等着我起诉你们吧。”
最后，为了不被起诉进牢，舅妈忍痛割肉赔了二十万，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但没想到祸事很快又找上了门。
6
和我妈回家后，我妈在家给我舅烧了三根香。
“现在去吊唁，你舅妈肯定会不依不饶。但我和你舅好歹是兄妹，烧个香是必须的。”
我给我舅磕了三个响头，告诉他下辈子别酒驾了。
下午，因为导师临时布置了任务，我不得不在家学习，我妈则照常去田里干活。
但奇怪的是，往常我妈都要在农田里待一下午，这次竟然早早地就回来了。
我刚好完成任务，走到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我妈，有些不解：“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妈扯出一个笑来，“最近活儿少，我就想着早点回来休息下嘛。”
“也对，你别太累了，明天我去帮你干，你在家多休息休息。”
可下一秒，门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程磊你个挨千刀的，给我滚出来！”
“躲在屋子里算什么事？自己做事还不能担当了？”
我皱着眉将门打开，迎面就一个东西砸在我脸上，臭味弥漫。
面前站着一群村民，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臭鸡蛋和烂叶子。
“就是你个白眼狼害死了你舅！现在还不赔钱！”
“以为躲在家里就能过去是吧？今天我们就要为淑华讨回公道！”
“淑华一家犯了什么孽啊，要摊上你这样的侄子，剪头发把自己舅舅咒死了……”
人群后面，我看见舅妈正假惺惺地擦着眼泪，“大家别吵了，不怪磊子，是我们自己命不好……”
“淑华，你别怕，我们一定给你把那一百万要回来！”
我这才明白，原来昨天舅妈和程文从警局回来后，并没有死心，而是大张旗鼓地给我舅办吊唁会。
一边哭着喊自己有冤警察不判，一边在吊唁会现场把我那天摔门而出的视频循环播放，瞬间激起了村民们的众怒。
按道理说，村民们就算正义心起想要吃瓜，也不会听信舅妈的一面之词就集体行动。
直到我看见人群中的村长。
他焦急着一张脸控制混乱的场面，
“大家别闹了，虽然的确是程磊咒死了他舅，但这样闹也不太好……”
但我发现，他眼里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满意。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对劲。
按道理说，舅舅死了，舅妈应该很难过才对。
但现在，她似乎异常兴奋。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个金镯子。
一个念头倏然从我脑海里冒出。
我一把将门关上死死锁住。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我妈走哪就被砸哪。
而舅妈和程文，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我没想到，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7
当天夜里，确认我妈睡着后，我偷偷出了门。
这几天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追着骂。想要弄清事情的蹊跷，我就只能晚上行动。
我先去了村长家，想问清楚他为什么要帮舅妈污蔑我们。
但我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动静，我不得不从窗户翻进去。
空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个人影。
村长跑哪去了？
我只能作罢，又一路借着微弱的月光到达了舅妈家门口。
冷风四起，堂屋里摆放着舅舅的尸体，微弱的烛光照射在他脸上。
或许是因为有人上门吊唁的缘故，舅妈并没有关门。
我刚走进堂屋，耳边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那些村民全跑去骂程丽君他们，我就不信他们不赔钱！”
“那可不，我可是村长，谁能不信我？那些村民就是傻子！我说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啧啧，老田你看，这手镯可真漂亮，花了我好几万呢。”
这是舅妈……和村长老田的声音！
可是，舅妈昨天才赔了二十万，哪来的那么多钱？
“老田，要不是你想的这个计策，我肯定得想尽办法和程斌离婚，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认祖归宗呢！”
村长脸上满是笑意，“文儿能叫我一声爸，我就心满意足了！对了，你那个保险收据弄好了没？没有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我按照你说的，一年前就买好了保险，现在根本没人会怀疑。”
“那天晚上，我偷偷在他车子上动了手脚，再加上他酒驾，车祸现在惨烈无比，证据全毁，谁又能知道呢。”
“那可是两百万啊，保险公司赔了两百万，以后我们都不用愁了……”
舅妈得意的声音透过窗户传来。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原来，舅舅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舅妈一年前就和村长策划好的！
就连程文，也不是舅舅的儿子，而是舅妈和村长的私生子！
而舅妈害死舅舅获得两百万巨额赔偿后，竟然把这一切都推在我头上，还伙同村长让全村人攻击我和我妈，想逼我们拿出一百万赔偿。
简直是狼子野心。
手机的录音功能还在继续，我将舅妈和村长的话一字不落地录了下来。
接下来，我就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7
回到家后，已经是半夜三点。
我斥巨资联系县城临时送来一台超大版音响和话筒，连上家里的电线线路。
然后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睡觉。
第二天，果然，村长和舅妈又带着村民来我们门前闹事。
眼看门都要被敲烂，玻璃上全是臭鸡蛋液。
我妈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啊，小磊，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就出不去，家里都没菜吃了……”
“妈，别担心，我来解决，你先进屋玩一会。”
安抚好我妈的情绪，我直接打开门，拿出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
一瞬间，门口所有村民都安静了下来，舅妈都忘了哭，抬着眼愣愣地看着我。
反应过来之后，舅妈又大声地哭喊了出来。
“哎哟，我可怜的夫啊，你怎么死得那么惨啊！你的侄子咒死你的啊！”
程文在一旁帮腔，“爸，你走得真的好冤啊。”
群众们也纷纷举起手里的烂菜，准备新一波讨伐。
“程磊，你还敢出来？真是不怕被我们打死！”
“就是，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你咒死了你舅舅，亏他们之前还对你那么好！”
“赶紧赔淑华一百万，不然你和你妈就滚出我们村！”
下一秒，他们的声音突然静止了。
因为，音响里突然播放出了一段录音，声音震耳欲聋。
“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那些村民全跑去骂程丽君他们，我就不信他们不赔钱！”
“那可不，我可是村长，谁能不信我？那些村民就是傻子！我说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啧啧，老田你看，这手镯可真漂亮，花了我好几万呢。”
“老田，要不是你想的这个计策，我肯定得想尽办法和程斌离婚，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认祖归宗呢！”
“文儿能叫我一声爸，我就心满意足了！对了，你那个保险收据弄好了没？没有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我按照你说的，一年前就买好了保险，现在根本没人会怀疑。”
“那天晚上，我偷偷在他车子上动了手脚，再加上他酒驾，车祸现在惨烈无比，证据全毁，谁又能知道呢。”
“那可是两百万啊，保险公司赔了两百万，以后我们都不用愁了……”
……
静默。
还是静默。
大约过了三秒，村民们才反应过来。
“我没听错吧，那好像是村长和黄淑华的声音？”
“什么？程文是他俩的孩子？程斌这是活脱脱地戴了二十多年绿帽啊！”
“听这谈话的意思，好像程斌的死是黄淑华故意的？”
“还有村长掺和呢，没想到村长竟然是这样的人。”
“好家伙，合着我们在这给人当枪使呢？”
“我的天哪，这也太狠心了吧，两百万说拿就拿，完全不顾自己丈夫的性命。”
“怪不得她要喊程磊赔偿一百万，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啊。”
……
舅妈红肿着眼站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绿又转黄。
村长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嘴角僵硬着抽搐，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程文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大家别听这小子乱说，他都能害死自己的舅舅，编造个录音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程磊，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害死你舅舅不说，现在竟然还要来污蔑我和村长？”
舅妈拼命地大吼，村长也在一旁帮忙。
可是。
“那你手上的金镯子哪来的？”
“是啊，要是那录音是假的，你怎么会有金镯子？”
“对啊，你丈夫死了好几天了，你不去给他守灵，反而来程磊家闹事，你是咋想的？”
“我、我……”舅妈红着脸吞吞吐吐，却憋不出半个屁来。
很快群众的声音将舅妈和村长淹没。
就在他俩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请问谁是黄淑华女士？”
村民们纷纷把舅妈推了出去。
“经过调查，您跟程斌先生的死有关系，请跟我们走一趟！”
舅妈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怎么会呢？程斌是我丈夫，他死了我比谁都难受啊。”
警察见惯了这种凶手装可怜的场面，明显不为所动，“请跟我们走一趟！”
“不、不……是他！”慌乱之中，舅妈一把将村长推了出来，“是他指使我去做的！你们把他抓起来，这件事跟我无关……”
“啪！”向来和蔼的村长直接一巴掌扇在了舅妈脸上，“你胡说什么呢，我根本不认识你！”
舅妈不可置信地看向村长。
下一秒，我选中录音，再次点击播放。
“文儿能叫我一声爸，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按照你说的，一年前就买好了保险，现在根本没人会发现……”
于是，警察将舅妈和村长双双带走了。
村民们站在原地唏嘘。
“天哪，我早就感觉他俩有一腿了，果然是这样。”
“黄淑华可真会装啊，两百万赔偿，亲手害死自己的丈夫，真特么该死。”
“亏我们还一直把老田当好人，没想到他居然干出这样的事。”
他们纷纷跑来跟我道歉。
“对不起啊磊子，我们都是听了村长的话，才来骂你的。”
“是我们识人不清，我家母鸡下了一筐蛋，等会我给你妈送过来，就当做是赔礼了。”
“对对，我家青菜最近也多得很，你们想吃我就送过来。”
我淡然一笑，“没事，希望大家以后擦亮双眼，不要再被人当枪使。”
听说后来，舅妈和村长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入狱。
而程文的身世也被众人皆知，走到哪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不论如何，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我也该去帮我妈打理农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