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伯言,袁小鱼眼前迅速浮现出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哦,记得,记得,”袁小鱼一边吃饭,一边和谷伯言对话,“老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先恭喜你通过法考,”谷伯言说道:“有没有兴趣跳出体制内,和我一起干律师啊?”
呃?袁小鱼停住了吃饭的动作,当律师?她这种菜鸟也能当律师吗?这种不应该是传说中五院四系的大佬才能当律师的吧,她记得谷伯言中国政法大学毕业的,他应该去挖他的学弟学妹才对啊,挖她这个都不是法学专业的做什么。
袁小鱼把自己的问题提了出来,谷伯言轻笑两声,回答道:“当然是因为你是人才啊。”
袁小鱼也笑了两声,说道:“你逗我玩呐,我算什么人才啊。”
“那你还真是小看了自己,”谷伯言反驳道:“我就直说了吧,如果我们这里是北上广那种大城市的话,那你非法本的话确实不算人才,但是我们这里不是,所以你通过A证线的话还真在人才榜上排得上号了。”
谷伯言顿了顿,看见小鱼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我们市里面律所才几家,而且基本都是在我们区里面,有些县里面才一家律所,里面律师就拿个C证,所以我说你是人才还真没有说错。”
袁小鱼眉毛挑了挑说道:“好,我是人才,但是我谢谢你的好意,暂时我还没有打算从体制内出来,所以......”
袁小鱼看着站在她旁边,举着传出她声音的手机,笑眯眯看着她的高大健硕的帅哥愣住了。
“谷伯言?”袁小鱼合上长大的嘴巴,看着眼前的人惊呼出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小发型,这倒三角身材,还有和明星一样的穿搭,袁小鱼根本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和高中时候那个穿着土拉吧唧的校服,瘦成竹竿一样,风一吹就担心折断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大学就开始健身了,怎么?你认不出来了?”谷伯言拉开袁小鱼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看到袁小鱼点头,立刻做出西子捧心状,说道:“你真是让我伤心啊,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说完,谷伯言就对着黄洋洋招了招手,“你好啊,我是袁小鱼的朋友谷伯言,小鱼谢谢你照顾了。”
哦,这朋友两个字怎么听起来这样暧昧?黄洋洋本来只以为谷伯言是个自来熟的人,所以才会和袁小鱼见面就开玩笑,但是这语气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对袁小鱼图谋不轨吧?
看着谷伯言看袁小鱼的眼神,黄洋洋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谷伯言绝对是对袁小鱼有所图,于是她笑着抬起手,也和谷伯言打了一个招呼道:“你好,谷律师,我是小鱼男朋友好兄弟的老婆,”
黄洋洋在男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本以为谷伯言脸色会变,没想到谷伯言却像没有注意到她说的话一样,笑着和她点点头,就转头和袁小鱼搭话,“小鱼,你要不要先听一听我的条件再做打算啊,毕竟我的条件很好的。”
这说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在相亲的时候摆出自己的条件吸引女方一样,黄洋洋皱起眉头,她还是觉得这个谷伯言有些不对,于是她偷偷给封清川发了一个微信,问他认不认识谷伯言这个人,和袁小鱼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现在的工作也不错啊,体制内,单位也还不错,算是体制内的强势部门吧,”袁小鱼回答道:“稳定,旱涝保收,35岁也不会被优化。”
谷伯言摇着头笑了半天,然后才在袁小鱼不解的目光中,停了下来说道:“小鱼你是在体制内呆傻了吗?你这个单位算什么强势部门啊?”
谷伯言敲着桌子和她掰扯,“以前你们管着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又把所有社保抓在一起,确实算是强势部门,但是现在公务员变成组织部管了,医保划分给医保局了,军转办划给退役军人事务局了,你们现在还剩下点什么啊?”
“而且旱涝保收,稳定,哈哈哈哈......”谷伯言笑了两声说道:“公务员以前停薪留职下海潮你忘记了,那时候的公务员要是旱涝保收,稳定的话,怎么都去下海啊,吃饱了撑着了吗?”
谷伯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鱼,世界是发展的,任何职业都不敢说自己永远都是稳定可靠的,所以要靠自己,而且你在体制内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子呢?最多就是当个副县级了是吧,副县级才多少工资?还抵不上我身上的衣服。”
袁小鱼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单位副局长的工资沉默了,因为谷伯言的衣服的价钱远远超过了副县级的工资。
谷伯言弯起嘴角,说道:“是吧,小鱼,你继续待在体制内上限也就这样了,但是跟着我的话,那上限就完全不一样,”谷伯言站了起来,把一张名片放到袁小鱼面前,“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毛荣荣律师和我说起过你,我很相信他的判断的。”
“这家伙,”等谷伯言消失在楼梯口后黄洋洋“切”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袁小鱼,“小鱼,你可不要心动啊,我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袁小鱼根本没听到黄洋洋的话,她正稀罕地拿起名片在看,黑色底烫金,简洁奢华,还真好看。
“小鱼,你听没听我说话?”黄洋洋的脸突然出现在袁小鱼面前,“我说那家伙不是好人,你不要乱动心啊。”
袁小鱼被黄洋洋吓得后仰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她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什么乱动心啊,讲得我和他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一样,我就和他是高中同学,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可不要乱给我造绯闻好吗?”
黄洋洋瞟了一眼封清川的微信,发现封清川回了一个“认识啊,高中同学,人挺好的,和袁小鱼也是高中同学,怎么你们见到了吗?”
看来高中的时候没有什么故事,黄洋洋没回封清川的话,淡定地把手机翻了一个面覆在桌子上。
这样她就不担心袁小鱼会被勾搭走了,毕竟林晏清个子比谷伯言高,长得也比谷伯言好,大学也比谷伯言优秀一些,追袁小鱼都追得那么艰辛,谷伯言算什么啊,根本不会在袁小鱼的榆木脑袋中留下任何映像。
黄洋洋觉得自己很了解很了解袁小鱼,因为她和袁小鱼的交往中也说明了她直觉的准确性,不过这一次她却猜错了,因为袁小鱼这次不但记住了谷伯言,而且也心动了。
当然这个心动并不是对于谷伯言个人,而是对他说出的话。
那句“上限也就这样了”杀伤力太强了,袁小鱼这个人不在意收入,也不在意单位,但是她害怕一点,就是自己永远没有进步。
就像是她的科长付乐章,当年的高考状元,985的高才生,又在知名外企工作过,履历优秀得让袁小鱼惭愧,但是现在付乐章在做什么,还不是和她一样在窗口蹲着,天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虽然付乐章说过,服务人民群众是好事,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但是她还是见过付乐章和以前的同学通话后的那种失落感。所以她也害怕自己变成付乐章那样,同学全部都变成了企业的高管或者地方上的名人,而自己人到中年没有任何进步永远在原地踏步。
不过想归想,袁小鱼还是放弃了去当律师的决定,毕竟她现在的工作在大部分人看来已经是非常好了,而且她五年的服务期还没有满,想走也走不了。
袁小鱼也用这个理由拒绝了谷伯言,不料谷伯言却听笑了,“小鱼啊,你真的要走还不是能够走成啊,就是麻烦一些而已,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时间可是不等人的,你现在不出来抢肥肉的话,以后人多起来这个肥肉你就吃不到了。”
“吃不到就算了吧,”袁小鱼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务员法》规定,年限没满不能辞职,我要走的话只能走辞退或者开除了,除了要交违约金就算了,还要记入诚信档案,我不想走得那么难看。”
谷伯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是,我们小鱼美女也确实不能走得那么难看,我还是等你想清楚了再说,说不定你过几天就能想清楚了,还是我比较好。”
“再说吧,”袁小鱼敷衍了一句,“我这儿还有事情,先忙了。”
“行,那我们以后多联系,”谷伯言笑着说道:“我看你对案子也挺感兴趣的,你有空可以来我的律所玩,各种案子的卷宗都挺多的,你可以多看看,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袁小鱼自学法律也是因为自己对各种案子感兴趣,所以听到谷伯言能让她去律所看卷宗很是高兴,于是连忙道谢,“哦,好的,谢谢你,等你有空了我过来打搅你一下,千万不要嫌我烦啊。”
“哪能啊,”谷伯言笑着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烦啊,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烦的。”
12月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来到了2020年的1月。
到了1月,来窗口办事的人也就慢慢的少了起来,尤其是过了元旦节,办事的人更是少了不少,袁小鱼以为平平淡淡的日子会持续到春节,没想到却被一个牵着孩子的中年女人给打破。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中年女子牵着一个女孩子,气势汹汹地指着袁小鱼问,问完后看女孩子咬紧牙齿没有回答,狠狠地在女孩子背上捶了两拳,骂道:“你说话啊?你哑巴了。”
“好好说话,别动手啊,”袁小鱼看中年女子又甩了小姑娘两耳光,甩得小姑娘鼻血都出来了,吓得她从窗口跑了出来劝架,“别打了,别打了,你......”袁小鱼看着被自己护在身下的女孩子愣了一下,“蒋盼娣?”
“哦呵,果然是你,”中年女人的声音在袁小鱼身侧响起,她指着袁小鱼鼻子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我姑娘去什么技院的?是不是你让她去的?”
招娣去了吗?袁小鱼听见中年女子的话有些惊喜,她当时只是不忍心招娣那么小就辍学,才和给她介绍了一下读书方面的政策,也没有报什么太大的希望。没有想到这个姑娘居然真的没有认命,而是勇敢了一回去职业技术学校读书去了。
不过招娣读书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啊?袁小鱼看着打量了一下中年女人,皮肤黝黑但是很细腻,头发烫了小卷,身材丰满,穿着运动衫,踩着一双内增高的鞋子,看起来日子过得很不错的样子,和当时穿成那个样子的蒋招娣和现在可怜兮兮的蒋盼娣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于是袁小鱼眼睛转了转,问道:“你什么人啊?你是她们的后妈吗?”
“你才后妈,我是她们的亲妈赵宽兰,”中年女子听见袁小鱼的话,一口浓痰吐在大厅光滑干净的地板上,然后跺脚骂道:“老娘撕了你的嘴巴。”
糟糕!袁小鱼看着气势汹汹,比她宽了一圈的赵宽兰吓得闭上眼睛,抬手一挡,她本以为手臂会被打得很痛,没有想到过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发现付乐章正挡在她面前,架住了赵宽兰的手。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付乐章放开赵宽兰的手说道:“你有什么问题,你先说说,我们会给你解决的。”
“解决你个大头鬼,”赵宽兰指着付乐章的鼻子骂道:“你特么陪我姑娘来,我姑娘就是被她说了才跑去什么技院读书,好好的一个姑娘不想着在家里嫁人,就想着在外面去野......”
“是职业技术学院,简称职院,才不是技院,”袁小鱼从付乐章背后,伸出一个头出来,“招娣16岁都没有,你让她嫁人是糟蹋她,没见过你这种亲妈见不得女儿好,国家给她出学费让她读书你都不干,你比旧社会奴隶主还坏。”
围观的人群听到袁小鱼的话,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有些年轻人还不屑地看着赵宽兰大声说道:“什么年代了,还有当妈的给女儿起名招娣,一看就是舔男的女奴,只要是个男的就会扑上去吧,自己当狗还想让女儿当狗。”
“就是,我女儿要读书,我砸锅卖铁让她读,能读到博士我都供,哪像这个女的拿着男的当宝。”
“是啊,看那个小姑娘穿得破破烂烂的,她自己穿得还挺好,果然是后妈干得出来的事情,啊?你说亲妈啊,亲妈卖姑娘啊?这看起来也不是穷得吃不上饭啊,还卖女儿,我真是长了见识了,没想到都这个时代了,还能看见古代的老僵尸啊。”
“这亲妈就是吸血鬼,一看就准备吸自己女儿的血养儿子,好在姑娘聪明没当伏地魔,不然要被害一辈子啊。”
周围人纷纷指责赵宽兰,气得她伸出双手就想去抓袁小鱼的脸,但是却被付乐章给拦了好几次,然后赵宽兰见自己无法突破付乐章的防线,干脆一头撞上付乐章的腰,接着借下滑的动作抓住付乐章的裤子。
付乐章往后退了好几步,想要摆脱赵宽兰的魔爪,但是赵宽兰抓着付乐章的裤子不放不说,还顺势倒在了地上把付乐章的裤子扯了下来,露出了付乐章的大红色的秋裤。
袁小鱼看情况不对连忙去拉赵宽兰想要给付乐章解围,但是赵宽兰执着得很,就是不放开付乐章的裤子,直到任昭明匆匆忙忙地赶来帮忙,才让付乐章得以脱身顺利地穿上了裤子。
袁小鱼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想请周围的群众散开,但是她却突然发现好多人手中都拿着手机对着付乐章和赵宽兰。
糟了!袁小鱼额头上的冷汗下来了,这些人不会把刚才的场面拍了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