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至三月中旬,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江城的气温逐渐回升,出门披件外套就足以,尤其是正午,哪怕穿着短袖也没什么惊世骇俗的。路过的人多看两眼,也只会在心里感慨句,这人身体可真好啊。
没错,我穿短袖只是身体素质比较好,火气旺嘛,总得散散温,也是没办法的事。
陈夕僵着脖子,顶着路人各异的目光,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咬了咬牙,老大叔还是又沿着江堤慢跑了起来。
“呼,呼,呼~”
这并非风吹起的声,而是老大叔艰难的气喘。
春假过完后,小店重新营业,除了多了一位扎着马尾,总趴在桌上打瞌睡,一副没睡醒的样,却不断强调这是被黑心老板所迫害的美少女,一切似乎和往年没什么俩样。
也许是察觉出俩人间的不对劲,也许是江凌变得越来越外向,熟客也越来越喜欢拿江凌和老陈这一对来打趣。
“哟,老陈,你闺女又来勤学检工了啊。”
“啧啧啧,老陈,还真看不出来啊,你这五大三粗的,闺女却长得跟天仙似的!”
看不出来?建议出门左拐,隔俩家就是药房,领一瓶莎普爱思滴眼液,就说陈老板赏的。
谁五大三粗?谁特么说我是牛粪?懂不懂什么叫夫妻相啊喂?!
偏偏江凌可爱听这些话了,还总用来调侃老陈。
哪怕是有人不懂分寸,当着两人的面笑话起陈夕老牛吃嫩草,江凌也并不会生气,或避讳。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大大方方的挽着陈夕的胳膊,这一幕小鸟依人的样却让那些已经达成目的的人心里并不好受,尤其是和老陈同龄的老男人,一个个的目光呆滞又复杂,嘴角的笑越来越干涩发酸,像是被硬灌了一肚子的醋。
人到中年,却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相伴左右,红袖添香,添饭暖床,这也并非件好事。江凌就常常伸手找老陈要钱,说是要索取包养的费用。
“要钱?没有。”老陈果断摇头,还苦口婆心道:“咱们这是自由恋爱,不是那种龌蹉的异性关系,请你不要侮辱这段美好的感情。”
“那我白帮你长眼了吗?”江凌翻着白眼,还用肘子捅了捅老陈:“哎,老陈,就问你被人嫉妒的感觉爽不爽?”
老实说……确实还挺爽的。
老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是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虚荣心的,上次这么涨脸的高光时刻还是在家长会,就是被其他家长纷纷请教育儿心经时,心里有点发虚。
“哎呦,老陈你居然脸红了啊!不得了,不得了!”江凌故作夸张道,挑了挑眉,“那老陈你是想让我当外人面叫你老公呢?还是爸爸呢?”
陈夕咕咚咽了下口水,明知道这是道送命题,但……纪然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于是疯狂试探道:“这是我想要就能有的吗?”
江凌笑得更像个小恶魔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陈夕腆着脸道:“柜台里的钱你先拿去对付着,不够的话我再转账给你,外人面前叫我老公就成,私下里咱们随意点……”
你我父女相称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震得粉碎。
如同逐渐回升的气温,早已破冰的俩人之间也渐渐复苏着彼此的亲密关系。
有些年轻时说不出口的土味情话老陈倒是说得越来越没什么心里负担了。没人会要求你天天写出绝美的情书来,想要的不过是你有多在乎罢了,哪怕每天一句我爱你也比支支吾吾开不了口要强。
也有些事老陈就绝开不了口。
嘴上总是说不介意,不在乎的老陈现在每天早起都会偷偷站在电子秤上。
诚然,一个男人被人当成鲜花的养料也并没有什么,甚至算是一种变相的夸奖,可没人会乐意自己被人当成一位大腹便便的土大款。
陈夕也能理解,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来看他们这一对,他也不免会往钱财之类的方面去想。
重返青春当然是不可能的,可锻炼身体总是不会错的。
于是从三月的第一天起,陈夕每天中午下班后都会去锻炼,跑步,迄今刚巧十天整。
年轻时的陈夕也常常运动,五分配速10公里还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一公里都觉得遥不可及,砰砰直跳的心脏,快要喘不过气的肺,这让咬着牙的老陈心里有些窝火。
这个世上没人会真的甘心自己老了,
面对岁月的坦然只是一种无奈罢了。
不是对那些笑话自己老牛吃嫩草的人窝火,是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窝火。
好吧,老陈必须得承认自己有点气不过了。
也许老夫少妻对有的人来说是一种光荣,但对陈夕来说,绝不是。
说句玩笑话,哪个男人会拒绝十八岁的青春少女?但当事实真的发生时,如果她不是江凌,不是陈夕的前妻,那他再如何心痒,也不会踏出一步。
也许有人会说陈夕得了便宜还卖乖,但说句实话,实际年龄上的差距,只会让他各种意义上的不适。
陈夕明白,在这段感情里,江凌付出的远比他要多。
但他人的包容绝不是自己堕落,甚至引以为傲的理由。
为了她,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都是值得的。
艰难的五公里跑完,眼冒金星,小腿胀痛的陈夕扶着膝盖连连喘息。
嘴里反着酸涩的苦水,这让老陈不免苦笑。
到底是老了呀……
一瓶矿泉水晃悠在陈夕眼前。
“老陈啊老陈,你呀你,这两天下午看不见人,我还以为你是不学好,跑出去跟人打牌呢,在这折腾个什么劲啊?”
没有力气说话的陈夕冲着单手叉腰的少女尴尬的笑了笑。
少女小嘴嘟囔了下,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将矿泉水又往老陈面前递了递。
陈夕猛灌了两口才缓了过来,定了定神,才道:“你怎么来了?”
他又后知后觉的反应道:“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原本计划把老陈从棋牌室里揪出来,再打个半死不活的江凌不屑道:“嘁,干嘛?藏着掖着的,难道还打算偷偷练出八块腹肌再亮出来馋死我?”
正有此意的老陈却心虚的老脸一红。
江凌对此表现的不屑,心里却有点小开心。
没人会拒绝一个已经被承认,却仍然为自己而改变的人。
“你看你,弄的一身汗。”江凌不停嫌弃着,“赶紧给我回家洗洗去,还有正事呢。”
陈夕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额,什么事啊?”
“什么事?!当然是去领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