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豪肺炎,病得很重,我赶紧过去。”
施阳眼明手快的拽住了吕秀娟的袖子。
“怎么会?”
“那孩子辍学,去搬煤,惹上了肺炎。”
施阳松手的时候,吕秀娟匆忙忙的窜了出去。
邻居都瞧见行色匆匆的吕秀娟,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走进没关的屋内才瞧见了泪流满面,摔下炕的施阳。
众人七手八脚的想把人扶起来。
施阳两只手肘撑着地朝门外爬。
儿子!他的心血他的命!
邻居的男人合伙起来把人扶到了炕上,听说原来是施志豪肺炎后十分惋惜,每家出了几块,凑了几十块钱让人送去。
隔天一早,火车站有人扑了个空。
施唯嘉刚被放出来,相关人员用他这几个月干活的钱买了车票,打算把人遣返回去。
进了站上了火车,瞅着那伙人离开月台,施唯嘉又下了车。
来时顾不上看,现在嫂子应当开始做生意了。
粥摊没开,隔壁的摊主看人前前后后的找,问:“要不上我这吃,豆浆油条都有!”
施唯嘉问:“这里的摊主是不是叫吕秀娟,她今儿没出摊?”
摊贩说:“她儿子住院,哪里有时间出摊,你是他们家啥人。”
没等摊贩还想多唠嗑几句,最好能做成一单生意,问清楚地址的施唯嘉迫不及待的朝火车站外头走。
走进杂院里,施唯嘉心情澎湃。
一户人家门口还贴着春联,那是亲哥的笔记。
他先打量了下院子四周,才推开虚掩的门。
看到日渐消瘦的亲人时,施唯嘉大怔。
施阳却很快反应过来,凭着双手努力的朝弟弟那爬。
“哥,你的腿……”
施阳才发现亲哥一条腿没了,另一条腿也没法动弹。
“救志豪,他需要钱,救志豪”
“唯嘉!哥求你!”
“你再晚点来,就见不着哥了”
在施阳语无伦次的话里,施唯嘉大致明白出了什么事。
此时面临也没法叙旧,施唯嘉拉住亲哥的说:“哥,别怕,我有钱,这就取钱去救人!”
他不敢耽搁,心情复杂的奔出门。
当施唯嘉取了钱奔到医院,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到了施志豪的病房。
昨天不少医护人员看见吕秀娟崩溃大哭。
那位追着病床,泪眼朦胧的母亲令人动容。
施志豪高烧不退,医生要用进口药。
昨天晚上才交上的钱,今儿就快用没了。
吕秀娟浑浑噩噩的想着去哪里生钱,总听得身后有人喊她,直到沉沉的力道按着她的肩膀。
看到施唯嘉的那一刻,吕秀娟心安了,恐惧绝望以及对生活浓烈的悲才涌上心头。
施唯嘉一来,钱的事就不用操心!
正如她所想,施唯嘉麻利的交上了钱。
又守了一天,傍晚时施志豪清醒了,脸色也不发灰,再看到施志豪的时候眼神还亮了亮。
此时他的想法跟吕秀娟一样,只要施唯嘉在,他们家就有钱了!
妈也不用为了钱去嫁给别的男人。
想到此,施志豪咧嘴朝施唯嘉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吕秀娟一拍大腿:“我回去看看你爸!”
儿子有救了,又见着了施唯嘉,此时的吕秀娟精神劲头满满。
“秀娟!秀娟!”
几个邻居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见施志豪后又住了嘴,只是让吕秀娟去走廊后才说:
“你家施阳,吞生石灰!没了!”
吕秀娟的笑容像用水泥固定在脸上,极其缓慢的收敛,最后跟死人没两样了。
施志豪生病的时候,吕秀娟大哭大闹,众人就怕人接受不了闹腾。
而此时的吕秀娟只是极其呆滞,身型晃了晃后扶着墙蹲下。
众人又以为她哭了,可是当人抬起头来踉踉跄跄的朝外走的时候也看清了没有泪。
真是奇了怪了,男人死了咋不哭呢?
邻居摇摇头跟着走出去。
他们不知道,吕秀娟的泪水早就已经哭干了,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施阳死了。
房东听说后也来哭了一回。
死了房的人也就不能当做新人的婚房。
房东把怒火转嫁到了吕秀娟身上,骂她们一家没有良心,早知道就不该租!
众人不忍心,又让房东太太别骂,人家男人才刚死,难受着呢。
上海已经推行强制火化,只有听说施阳要被烧时,吕秀娟无神的眼眸里才露出悲痛。
可是她没办法,这由不得她。
宝兴的殡仪馆让她缴180块的火葬费。
吕秀娟对施唯嘉说:“我要送他最后一程,钱我来出。”
她把粥铺所有用得到的家什全卖了。
她有两个金戒指,一个金手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拿出来带一带,也拿去当了,揣着180块去缴费。
瞧见殡仪馆有人刻灵牌,她也要,却跟刻牌的人说:“牌子上就写黄秋燕之夫”
“嫂子”施唯嘉不赞同,出声制止。
吕秀娟却轻飘飘的说:“我知道他死是为了去找黄秋燕,他到死都想着她,其实我该为他高兴。”
她吸了吸鼻子,“真的。”
施唯嘉不忍心,道:“等志豪康复后,你们跟我回香江。”
吕秀娟静静的,眼底毫无波澜。
施志豪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总算能出院,他坐在病床上小心翼翼的瞅着吕秀娟说:
“妈,爸没生气吧?”
“妈,不上学就不用学费,而且读书也不一定好,那个个体户才是有钱人,我已经快存够开店面的钱了。”
“等咱家把店面开起来,我就再存钱给爸买个轮椅。”
施志豪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做错了事情似的低垂着头。
吕秀娟终于说:“你爸和我都不怪你。”
施唯嘉进病房里来,吕秀娟说:“你帮孩子收拾,我回家准备,孩子交给你我放心。”
她顿了顿,“他还不知道施阳的事,回家路上给他说。”
施唯嘉只是说:“嫂子,你放心吧。”
吕秀娟回了家,开始收拾行李。
她收拾得很慢,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想要带走的东西。
最后她从枕头捡了几根施阳的头发,又揣上了家里所有的照片。
“请问,施志豪是不是在这。”
两个干警走进来出示了证件,锐利的勘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