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夜寒气急败坏冲进父亲的书房,质问,“什么意思?”
蒋国勋穿着睡衣,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老态毕露,但那一双眼睛依旧锐利,瞪向儿子,“你的教养呢?敲门不会?!”
要是从前蒋夜寒绝对不会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没办法保持所谓的‘教养’。说话的语气又急又气,“刚才公司发出来的公告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就在刚刚,蒋氏集团向各大媒体发出公告,蒋氏继承人蒋夜寒的婚姻将于‘十月一日’在君悦酒店盛大举行。为庆祝一对新人踏入婚礼殿堂,接下来的一个月,蒋氏旗下所有业务都会开展折扣服务,更大程度上与民众分享喜悦。
公告一出,立刻登上所有媒体头条,新闻播报此刻仍旧在循环。
而作为当事人的蒋夜寒,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这怎么能让他不愤怒!
蒋国勋早就知道儿子会如此,但他纹丝不动,话说的特别硬,“婚姻的事情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白家的婚事是一早就定好的,婚都定了,举办婚礼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有什么还跟你商量的!”
“可是........”蒋夜寒脑袋嗡嗡响,“可是白梦鸽她是我妹妹,您怎么能答应这门婚事。”
蒋国勋冷笑,“我不记得有这么个女儿。”
这话让蒋夜寒嗓子一梗,有些事情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禁忌,这么多年,他们很默契的谁都不肯提起。比如,蒋夜寒的母亲,以及白梦鸽的身份。
可事到如今,就算再怎么难以启齿,他也不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爸,我知道妈妈改嫁的事情对您来说很难接受,可.......现实就是如此。白梦鸽不是蒋家的人,可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不能娶她啊。”蒋夜寒尽量做到言辞恳切。然,还是没能劝服蒋国勋。他还是一副冷漠的态度,甚至毫无感情的辩驳,“错,你妈不是改嫁。我从没有娶过她,她跟我没有关系,蒋家从来没有承认过她!”
“是蒋家没有承认过她,还是您?”蒋夜寒气急,“爷爷奶奶很喜欢她的,只是您!您不要她!”
这个话从前他从没说出口过,但此刻,不说就来不及了。
蒋夜寒深呼吸,很多事情压在心底,他的整个童年都伴随着母亲的眼泪,爷爷奶奶喜欢他妈妈喜欢他,怎奈父亲态度坚决,就是不娶,哪怕他都已经长到五岁,依旧不娶。
不让他妈妈进门,甚至不让她妈妈出现在蒋家大宅里。有一年多的时间,他是跟着他妈妈住在外面的小公寓里。
妈妈不停的督促他要争气,要优秀,要让所有人都看好他成为未来蒋家的接班人。唯有如此,母亲才会被接受,才能堂堂正正的走进蒋家大门。
很多年里,他都像是个学习机器,不断的进取,不断变得更加优秀,因为明白,只有他足够好,妈妈才能获得尊重。
但没用,他再乖再听话再优秀,妈妈还是离开了他,改嫁白家。
也会觉得孤单,刚开始的时候也会吵着闹着要去找妈妈,后来妈妈偷偷见过他一次,说白家的人并不知道妈妈在嫁进去之前有过孩子,所以他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妈妈会被歧视,会被嘲笑。
他到今天都记得他独自走回家的那个下午,通往蒋家大宅那么远的路,他一个人,疲惫孤单不知所措。
好似他的出生就是一场错误,他怪罪自己不够好,没能让妈妈有资格进入蒋家。他自卑自己的存在,让妈妈在新的家庭里会遭人白眼。
这么多年,他恪守着秘密,除了贺方,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关于他跟白梦鸽真实的关系。
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妈妈,却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您到底为什么不娶她?”蒋夜寒很想很想知道答案,难道真的是他不够好吗?可明明这么多年,他拼尽全力再努力啊。
蒋国勋抬眼冷冷地打量眼前的蒋夜寒,好似这不是他多年栽培出来的儿子,而是陌生人,甚至是仇敌。言语讥讽,“你该去问问你的好母亲,她到底干了些什么!”说完这话,好似还不解气,他咬牙,“真该死!”
这话成功把蒋夜寒惹毛了,“闭嘴!”他第一次对着父亲出言不逊,却并不想因此停止,“她的悲剧明明是您一手造成,如果您不爱她,完全没必要让她怀孕,有我。因为有了我,她不得不承担那么多本不该她承担的。那几年她带着我,情况多差我比您了解。她改嫁,那也是无奈之举,您到底有什么好厌恶她的?”
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蒋国勋会把事情做这么绝。
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他也不能完全执行他的话去完成他的意愿。
蒋国勋笑起来,很讽刺的笑容,“原来在你心中我才是罪魁祸首,那我问你,白家想跟咱家结亲,这事情是我先提出的吗?不是吧。白家来来回回说过多少次,不用我提醒你吧。她作为白梦鸽生母,难道不知道女儿跟你是什么关系?她阻止过吗?”
“........”蒋夜寒语塞。
看他那副说不出话的样子,蒋国勋笑容更盛,“你来找我发脾气,你让我怎么说?说白家的太太曾经给我生过儿子,现在要结婚的两个孩子是兄妹?这话你觉得我该说?你的好母亲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既然她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那就随她好了。”
这话说的冷漠至极,蒋夜寒几乎用尽了力气才说出一句,“可我是您的孩子啊,您不心疼我吗?”
等来的唯有沉默。
长久的安静。
早该想到的,他父亲如果真的疼爱他,事情也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蒋夜寒难道不知道症结在母亲那边吗?他知道,正因为清楚问题所在,才会选择逃避。他妈妈不愿意暴露自己在嫁入白家前的生育经历,宁可让两个孩子结婚,也不愿意名誉受损。
这真是残酷的现实。
蒋夜寒从父亲的书房里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卧室,一头扎进大床上。这种无力感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