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国勋拂袖而去,段晓鸥倒也没有太多失望。
要是能让蒋国勋痛快的给她股份,她还真不敢要呢。不过由此,段晓鸥也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蒋国勋对现在这位蒋夜安的身份怕还不是知道的特别完全。要真知道这位是大毒枭,怕是不会如此轻敌。
生活继续,工作照旧,段晓鸥觉得自己现在就跟永远转动的机器一样,好像总有事情追着她,让她停不下来。
接到茅以叔的来电,让段晓鸥很意外。约好中午一起吃饭,段晓鸥准时赴约。
茅以叔今天休息,特意来找段晓鸥一起吃饭,两个人约在距离蒋氏大楼很近的一家美式餐厅里。段晓鸥进门就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能找到所有的美式餐厅?”
茅以叔喜欢吃的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
半点都没有改变。
茅以叔却没有太多的笑意,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同于那些奢华餐厅的服务模式,美式餐厅都是自己点单,茅以叔去点了不少东西,自己端着托盘过来放在两人之间。段晓鸥看着满桌子的汉堡薯条,觉得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当初,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拿了很粗壮的薯条来吃,顺嘴问茅以叔,“你最近怎么样啊?”
她离开医院之后,就跟茅以叔没见过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茅以叔的工作强度大,她如今也是抽不开身。身在同一座城市,之前两人都是每天碰面的,现在想要见一面,却比什么都难。
茅以叔完全没有跟段晓鸥闲聊的心情,直接就问,“你是不打算做医生了吗?”
这话像是打在段晓鸥面门上,让她有些懵。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开口解释,“不.......是,等我......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回去。”
明明这些话对着外人,她能很流畅的说出来,但是面对茅以叔,她就是心虚,就是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好似她背叛了什么.........
茅以叔直言不讳,“别自欺欺人,你该知道,离开手术台久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医生虽然是份职业,却也不是一般的职业。尤其是要上手术台的医生,长时间没有实际操作经验,手生了就是生了,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
茅以叔摇头叹息,“我真的很失望段晓鸥。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我同情也理解。这些年我一直为你担心,但我也一直欣赏你。就算遇上再多的艰难险阻,你也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愿望,也没有抛弃掉那个因为家境贫寒而退学、复学的自己。你现在是打算彻底放弃过去,投入资本圈?去当挥金如土的商人了吗?”
不管对外如何说,但医生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份清高的。相比于那些抛头露面,拿钱不当钱的所谓‘有钱人’,茅以叔认为医生这个职业更高尚,也更纯粹。
茅以叔一直以来都知道段晓鸥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她家境清寒,却一身傲骨,在学校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年纪最高分。如果不是她因为学费问题休学一年,比他低一级,他的学霸地位恐怕都保不住。
眼看着这样的女孩子一路风雨飘摇中走到今天,好不容易他们成了同事,成为了医学事业上的伙伴。她却放弃了,这让茅以叔无法接受。
“我没有......”她慌乱的解释着,“我没有。”
被茅以叔这样问到脸上,她真的觉得很羞耻,很无地自容。
做医生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能帮助更多的人,能让更多的家庭不像她妈妈当年一样饱受病痛。这些年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她都没有忘记坚持学习,东大医学院的毕业证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没有什么?你一个学泌尿外科的顶级人才,跑去企业当经理,你不觉得很掉价吗?”茅以叔有些激动,他已经忍耐很久了,原本段晓鸥在车祸后选择进入蒋氏,他理解,毕竟那场车祸实在诡异,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是应该缓冲一段时间,好好调查。但这两天铺天盖地的狗血新闻令他愤怒,如果段晓鸥离开医院,放弃医生这个职业就是为了去做豪门贵妇,做一个每天都活在媒体上的所谓‘名媛’,他会打心眼里觉得可惜,也觉得不屑。
来自他的鄙视毫无阻拦,直击段晓鸥的心。
她甚至眼眶都开始发热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听到他说:“所以,你选择成为你曾经最厌恶的那一种人,对吗?”
不争气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段晓鸥想要辩驳,想要说自己无论可走。蒋夜安的真实身份让她害怕,她想要保护自己跟孩子。继续在医院上班,她没办法获得任何资源,没有保镖没有司机,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钱。她要负担孩子的花销,要养活母亲,还要资助那个医院里被父母抛弃的小姑娘。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没有钱,让她怎么支撑起自己的骄傲?
向谁去要?
但这些话她面对茅以叔都说不出来,因为这些事在医生这个职业面前,一文不值。
进医学院的第一天,他们这些学生就曾在学院前的空地上宣誓,一生奉献给救死扶伤的医学事业,要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人类消除病痛而努力。曾经脸上的骄傲与朝气风发不是假的,现在她身陷豪门丑闻与金钱游戏中,也不是假的。
茅以叔看她哭,心里更为难受,“原本以为你不虚荣不会贪恋这些东西,没想到竟然是我错了。”
他直接给她订了罪。
心里有一种憋屈在蔓延,段晓鸥双手捏在一起,”你又知道什么?“段晓鸥眼泪挂在脸上,眼睛里却出现了一种茅以叔从未见过的尖锐神情,“谁规定穷人家的孩子就不能虚荣?你们这些人真的很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教训人。我不管在什么岗位,每一天都在认真工作。我现在得到的是我辛勤工作换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虚荣了呢?这几年离开医生行业的医务工作者何其多,我看你也没有一个个去声讨,说他们爱慕虚荣,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我变成了最厌恶的一种人?我做什么了?”
她不过就是想要自保,当然,她也有野心想让自己更强大,因为只有更强大才能摆脱所有的制衡。就比如她如今可以跟蒋国勋谈条件了,不管是基于什么,她已经不是从前被蒋国勋肆意控制,随便欺压的那个她。
可这一切,茅以叔都不懂。他只知道段晓鸥离开了医院,进了蒋氏。不仅出现在蒋氏最新投标成功的发布会上,现在还撑了媒体头版豪门秘闻的焦点人物。
从根本上讲,这违背了茅以叔一直以来对段晓鸥的认识,他认为她不该这样。
被段晓鸥一番话说的有些无语,茅以叔静静看着她,“那你真的舍得不做医生?学了这么多年,你甘心?”
“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样?”她反问。
说的茅以叔彻底没了话讲.......只能呐呐的说:“你有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段晓鸥,你不该是现在这样,你一定有苦衷。”
段晓鸥摇头苦笑。在她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的时候,谈其他太过可笑了。而且,茅以叔把她想的太好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自己选择的,没什么苦衷。
低着头,段晓鸥望着桌上的汉堡,沉声说:“别把我想成圣人,我也有私心。我不是什么好女人,从小到大,我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为了自己能活的好一点。”